屋外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半开的窗扉透了些凉风进来,暖黄的烛火在眼前一闪一闪。
二人隔着小案对坐,一室寂静。
谢轻舟的目光落了些到她身上。
跳跃的火光在她脸上晃动,浓密的眼睫稍带着卷,眉眼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像是久浸年岁的佳酿,透露着阵阵醇香。
谢轻舟拿过一只小瓷杯,倒了点热茶,径直放到她放在桌面微屈的手中。
孟韵一惊,抬头时眼睛快速闪动,带着犹豫和不知所措,“大人……”
“不急,慢慢想。”谢轻舟低头抿着杯中的水,瓷杯在他手里变成了掩饰物,遮住了那道不期然落在她手上的目光。
抹去蔻丹,指尖只剩下一抹莹润的粉,关节微微用力,明显还有抗拒。
嗯。还在纠结。
“咱们之间的事,大人准备和我父母怎么说?”孟韵忽然开口,一下把这个难题抛给了他。
她都已经舍命陪君子,陪他一道闯过几次难关了,劳力的事情算她,劳心的事情总得他来解决吧。
再说了,孟韵很想知道谢轻舟到底怎么想的。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谢轻舟从方才到现在,只说了要带她回长安,并没有明确是以什么身份带她回去。
名正言顺——这未过门的妻子和未纳的妾室,二者之间区别隔着千山万水。
“韵娘想让我怎么说?”
谢轻舟又问了回来,看着她的眼,兀自将杯子搁在桌上。
咯噔一声轻响,敲得孟韵心尖颤了颤。
“就说,您想纳我为妾?”她故意道。
谢轻舟嗤笑一声,朗然道:“谢家男子不得纳妾乃是祖训家规,人人都得遵守。当年皇后将螽宁公主嫁与阿兄时,谢家的这个规矩便已在长安传遍。”
所以,谢轻舟的回答十分明白。
她跟他去长安,而且是以他夫人的身份去。
这个答案,不知为何让孟韵轻轻吐了一口气,心里莫名感到一丝松快。
但她转念一想,自己与他本就是假的,纳妾娶妻与否,日后也跟她毫无干系,不必与她说这么多。
或许是这些日子相处已熟稔,楚容的大胆也在无声之中感染了她。
孟韵心里忽然生出一个逾越的想法,鬼使神差就问了出来。
“那、”孟韵顿了顿,说出口的话声音越来越轻,“若是成婚之后没有孩子,祖训家规也不准谢家男子纳妾吗?”
高门大户和平头百姓,在传嗣一事上都很重视。六畜兴旺、添丁进口也是百姓平常生活所愿。
焦文俊自私自利,尚且为了玉珍腹中的孩子谋划她的钱财,谢轻舟家世显赫、人才翩翩,同为男子,想法应是大同小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