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明的质疑,还不只在于西雍此刻向大齐朝廷提出休战之事是何等的不合理。
退一步说,就算云王愿意帮这个忙,翻找出来理由提出了休战,元殊也信了,那到了交换质子那一步,就一定能保证元殊会将元秀送过去吗?
“他一定会将元秀交换过去的。”
李昀却是掷地有声。
季之明满脸写着不信,她接着说道:“质子之所以是质子,就在一个可以为质胁迫对方不敢出兵擅动的用处上,你放眼看看如今的元氏宗亲里,除了元秀,把谁给西雍才能对元殊毫无制衡之力?”
“又或者说,元殊恨不得借西雍之手除掉谁?”
原本她与裴绎商量此事时,还只有七分把握,想着若然元殊那里真意外就没有将元秀送过来的心,那届时少不得还要在人为上促成促成。可如今听了季之明说的那些关于‘睿王’与元殊背地里的交易,她倒是十成放心了。
“你再想想,”她道,“元殊如今在同羽雁之战上,情势一片大好,元秀在他手里的作用也就弱了许多,更何况另外还有扶夫人与梁意深,都能用以胁迫羽雁的人,在此情况下,将元秀给西雍,对他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若是这么说的话,”季之明丝毫不见轻松,又问:“元殊就不会担心西雍就不会质疑这个质子的分量,不同意吗?”
李昀显然也已经虑到了这一层:“那也得看西雍派去的使
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为贤能之人,自当寸土必争的给自家捞好处,可若是个贪愚之辈呢?
纵观史册,只因使臣没选好便断送了家国大事的,不一而足。
说到这里,季之明微微点了点头,可心思未等放松,随即就又揪起来了。
“但是,西雍这边一旦歇战,那永光与‘睿王’的私下联合……”
“这你放心。”李昀了然他的担忧所在,打断他的话道:“西边即便稳定,对元殊而言,国中三方势力鼎力,他同羽雁又已经交上手了,‘睿王’这个盟友,怎么都是弥足珍贵的。估计他接下来,撑死了也就琢磨琢磨怎么能让这两人两败俱伤,要同‘睿王’翻脸,则是断然不可为之事。”
季之明微微舒了一口气。
原本乍然一听分外异想天开的法子,经她这么细细一剖,倒也成了兵行险着的可行之策。
于是乎话说回来,问题就又回到了最开始。
“还是那句话,”他不免发愁道:“雾谷王……会帮这个忙?”
虽说两家修盟,但是季之明并不知这里头的内情,实在担心,西雍会不会真这么大方,放着收归天下的难逢之机不顾,愿意费心费力费人费物的帮自家这么大一个忙。
李昀对此仍是自信满满。
“他会的。”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给嬴昕备了一份大礼,云骜一定会帮这个忙。”
至于暂时休战的理由……交给云骜去烦恼,她才不担心呢
。
“……紫泥王印?”
西雍帐中,裴绎此番往返如此之快,云骜尚未来得及疑惑,便得他开门见山的抛过来这样一桩买卖。
帮李昀救元秀,以此……换来紫泥王印?
嬴昕当年离都西去求援时,大雍尚在,紫泥王印也自然还在天平帝嬴忽手里攥着,谁料他这一去便再未归,后来大雍亡国,这紫泥王印也就随之佚失,再未现于人世。嬴昕有时候同他提起,言辞语气中的失落恨愧之情,莫不深刻。
云骜很清楚,这紫泥王印的分量,对嬴氏的帝王来说,较传国玉玺也不遑多让。
过去他不是没想过,这紫泥王印可能在李昀手里,又或者,可能在那个孩子——李玄身上,可是仗打了这么久,多少危难关头,李昀那头愣是没有半点动静,慢慢的,他这重疑虑也就淡下去了。
没想到,她会藏得这样深。
裴绎还是笑吟吟的摇着他那把扇子,慢悠悠问道:“一个元秀,换一颗紫泥王印,不亏吧?”
云骜的目光中泄露出两分质疑:“紫泥王印在她手里?”
裴绎挑眉颔首,并不多言。
云骜沉吟片刻后问他:“你带来了?“
这回,裴绎摇头。
“王兄你看,她也不是傻子,哪有货物的影儿都还没见着,便上赶子往对方手里送银子的道理?”
云骜哼笑一声,垂下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没有言语。
同云骜交往这么久,裴绎早已悟出了一个道理,即
是在这位雾谷王身上,但凡没在头一刻便得来反驳的事,只要诉求不太过分,最后总会成的。
果不其然,这一段沉默过后,云骜摆摆手,告诉他回去等消息,随之便打算送客了。
不过裴绎脚下生根,一时却未挪动。
这就是还有所求了。云骜盯着他,眯了眯眼,似乎有点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