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也做了尽量让人活下去的决定,也做了不少事呢。虽然死了也没关系,但正常活下来更好吧?这怎么不算决定呢?难道有比健康活着这件事更大的事吗?”
在细微不可见的瞳孔震颤之下,绫辻行人看着那个人,少见的产生了一种只有他的犯人自然死亡时才会出现的,那种心的角落破损一般不由自主泄露流淌的阵阵森然寒意。在一种近乎于真空的空白中,他听见少年隐约的声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都会尽量给予我的帮助。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存在被迫或迫不得已,一切都是自己选择,那就去这样享受自己选择的后果就可以了。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承接等价的因果报应,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极端的自我主义者。
好笑的是,他自我的方面,居然是利他。
我认为,我觉得,我划定了范围,我决定了终点。
从不考虑被推开的人的感受,只觉得对方享受了他所认为的正常人生就足够。因为觉得自己的人生没什么意义,所以干脆把自己的存在都删除掉。
心是虚无的空洞,能够对任何人的情感正常面对,但却无法储存半点温情,而演技却十分出色,如同机械计算出的笑容弧度,何时露出何种表情被他用的娴熟,无人觉那份普通中的冰冷。
没有意义,任何的劝说与诱导都没有意义,除非他的心被修补完全,除非他自己慢慢回到人间。
绫辻行人不一言,他冰冷的目光越锐利,沉默的看了一会千间幕,最终转身,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纸门开合之间,门缝被拉开又合上,在那短暂的风流动的间隙,那门后的白少年面无表情。
情感是复杂的,有多种元素复合。能够产生这样的结果,一部分是他的先天因素,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后天遇到的问题。
思考,绫辻行人告诉自己,千间幕最擅长顺着人的思想误导别人,让别人进入他的逻辑怪圈,他必须跳出他的逻辑。
客观来看,千间幕的状态像是还处于某种与世界隔离后的游离,但他并非毫无改变,他并非毫无波动。单纯在神社并没有意义,他并不以帮助别人为目标,更多只是像是遇到文章段落错字就对这段文字的顺手优化,文章通顺就好,对于这篇文章最终走向何处他并不关心。
那少年在顺着他的判断带歪他的逻辑,但他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绫辻行人不认为他会逃避,千间幕很多时候相当诚恳,甚至非常希望有人看透他的灵魂。
是因为在千间幕自己都没感觉到的时候刺痛到了他的盲区,所以才会产生连锁的条件反射?所以到底在什么时候触了他的自卫本能?
他脚步匆匆,推开自己房间的木门,微微抬起头,在一片昏暗之中,目光仿佛被吸引一般直直看向了那只千间幕亲手给他做的人偶。
……
找到了。
他想,
千间幕逃避的东西,是他自己的过去。
而一切故事的开始,是书写。
因为某种原因,他在书写自己的过去。
而所有故事的开始,就在于他要书写。
并不是与世界毫无交流,书写就是与世界交流的一种途径。当他书写时,他就已经开放了窗口,留下了被人抓住被人看到的影子。
只是需要时机,需要更多的事件,
——不需要千间幕的看法,因为绫辻行人自认为自己也是个绝对极端的自我主义。
如今看来,神社里的那本书,竟然是一种令人感到好笑的奇怪预示。
虽然这个答案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但绫辻行人还是松了口气。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尽管有些破洞,
但他现了捉住风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