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夫妻二人同時驚異地看向女兒。
「是,塵緣嘆。」林莫憐閉上眼,眼淚簌簌而?下,「在哥哥去穎陽城之前,就……」
「就用推血過?毒的秘法,將塵緣嘆過?到自己身上。」林莫愁接了下去,「哥哥為了應對穎陽疫事,用毒功壓製毒素延命,於是……」
她說到一半,卻?也說不下去。林墨言在一旁低聲道:「先失明,再失聰,然後?失味失語……即使?如此,大?哥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夫妻二人相顧駭然。
「你們……」林弈看著自己的三個兒女,「你們早就知道?」
林莫憐無?言地從?衣袖中取出一枚許願牌,送到林弈和冷洛嫻面前。
——【毒入心脈,無?藥可醫。死得?其所,亦是善終。寧順廿三年八月絕筆】
「他?說,我殺人無?數,也不求善終。」
「他?說,死得?其所,亦是善終。」
「可是,他?明明想活。」
——願聽風起蘋末,雪灑樓閣。願見花開花謝,月圓月缺。願甘苦能嘗,悲歡可說。願揮毫潑墨,披甲執戈。願人間,朝朝暮暮常相見,歲歲年年短離別。
第58章紅梅堆雪
林墨軒臥在榻上,雙目閉闔呼吸清淺,似乎是已經沉沉睡去,實則卻是在不動聲色地調整著內功的運行方式。
塵緣嘆所帶來的痛楚一日勝過一日,他不願當眾失態,因此在穎陽城的時候多是用毒功去壓制疼痛。但是眼下已經回了自己家中,再遮掩便顯得?毫無必要,而他此刻需要去做的——是煉化毒素。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尚餘一線生?機,只看居士能不能把握。」
一線生?機啊……
他思來想去,倘若當真還有一線生?機,恐怕就是落在他所修煉的功法上。他是以毒練功,不知煉化了多少?毒素,那麼塵緣嘆……也未必沒有可能。
勉強運轉內力在體內遊走,不知第幾次地嘗試著?掌控毒素,直到內力和毒素互相衝突到在經脈之?中狂亂地四處衝撞,再被熟練地收束歸源……林墨軒長長吐出一口?氣,隨手抹去了因為疼到極致而從眼角滑下的淚痕。
塵緣嘆所帶來的疼痛便已經令人難以忍耐,而再運行功法更是令人痛不欲生?。只是……他想活,哪怕是這?般痛楚,他還是想活。
——願人間,朝朝暮暮常相見,歲歲年年短離別。
「母妃?」
察覺到有人坐在床榻邊上,林墨軒遲疑地坐起?身伸出手。對方握住了他的手,果然,是母妃。
「母妃。」少?年人倚靠過去,抬起?手臂將母親擁入懷中。
疼痛席捲而來,疼得?林墨軒不自覺顫抖,他將下頜抵在母妃的肩頭,等?待著?熬過這?一陣痛楚。隨即,他察覺到母妃同?樣抬起?手攬住他,如同?他幼年時那般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少?年人唇角牽起?一道清淺的笑意。
——有母妃陪在身邊,果然會好過一點。
等?到疼痛漸漸消退,林墨軒方才?鬆開手臂,順著?母親的力道重?躺回床榻上。少?年人抿唇一笑,乖乖巧巧地保證:「母妃,我會好起?來的。」
*
冷洛嫻替兒子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又叮囑侍女們仔細服侍,這?才?從屋中出來。
甫一出門,她已是淚如雨下。
林弈無聲地上前摟住自己的王妃,心中同?樣是酸澀不已。他方才?正?站在門口?,屋中形勢一覽無餘,自然也看見了母子二人相處的一幕幕。
不過是兩個月的光景,長子已是形銷骨立,弱不勝衣。目不能視,耳不能聽,以九宮樓主的武功居然沒能察覺到他就站在門邊。
他眼看著?兒子試探地伸出手詢問,眼看著?兒子疼得?面如白紙冷汗淋漓在王妃懷中顫抖。他卻也看見兒子在劇痛之?下依然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力道,看見兒子在緩和了痛楚之?後沒有任何抱怨而是溫聲勸慰安撫。
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寧願他任性一點,自私一點,至少?,別總委屈自己。」
是啊,他也寧願如此。他同?兒子提過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的兒子依然沒有真正?為自己選擇過一次。甚至於為了考慮他的心情,兒子還會特?意在他面前做出種種偽裝和掩飾。
他早該想到啊……以九宮樓主的心性堅定?,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場談話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換毒是為了母親,也是為了他和阿蓮;救災是為了天下,也是為了人盡其用。他的兒子精打細算兼權尚計,連生?死都?能計算其中,卻一絲一毫都?沒有為自己考慮——正?如當初九宮樓主入局陵霆之?戰,絲毫不曾顧及自己會面臨的後果。
直到垂死之?際,兒子還只是在擔心母親會傷心難過。
會好起?來……他何嘗不想兒子好起?來?可是那一行絕筆,足以說明當下情形的嚴峻——若非當真無計可施,他的兒子怎麼?會將求活之?心落於筆墨?那字字句句,與其說是許願,其實更似絕望之?下的悲鳴。
「墨軒……當真還能好起?來麼??」冷洛嫻喃喃問道。
林弈無言以對。
沉默了許久,冷洛嫻又問:「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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