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考上举人之后,就成为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座上宾,沈黛末偶尔可以推脱不去,但人家三番四次地来请她,她再不去就成了过分孤高,结交也成了结仇,因此她去书坊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我明白,其实这次来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这不快过年了,提前给你送礼。省得过年那几日,想进你沈府的大门都还得排队。”费大娘笑着说。
她将一沓礼盒送给了沈黛末,沈黛末笑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没准备回礼呢。”
“什么回礼不回礼的,咱们这样的交情不讲那些虚的,你赏脸来吃个满月酒就好。”费大娘爽快的说。
“孙女儿?满月?费文都有孩子了?”沈黛末无比惊讶。
在她考中举人后不久,费大娘就给费文取了一位冯氏。
冯氏家中以卖酥油饼铺子维持生计,他模样周正,性格也干练,可惜早年丧父,母亲又因为贫寒没有再续弦,导致冯氏从小就没有男性长辈教导,说亲颇为困难。
而费文好赌是出了名的,以至于稍微爱惜孩子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儿子嫁过去。于是一来二去,媒人就将他俩凑在了一起。
依稀记得,费文在婚后还跑来跟她吐槽,说她的新婚夫郎一点也不温柔,是个泼辣悍货,成了婚之后不仅不再允许她出去赌钱,还把她心爱的战斗鸡给卖了,偏偏费大娘夫妻俩还十分支持冯氏的做法,弄得费文郁闷不已。
“合着这个家里我成外人了。”费文伤心的跟她哭诉,并且借钱。
沈黛末哪里敢借钱给她出去烂赌,费文更加伤心地回家去了。
费大娘乐得眼睛都乐不拢了:“可不是嘛,女婿的胎如今已经稳了,我请了城中最权威的李大夫诊了脉,确定是个姑娘。”
“这么快?”沈黛末喃喃道。
“这还快?不快了!他们都成婚四个多月了,算日子也该有孩子了。”费大娘说着,忽然捂了捂嘴,朝沈黛末歉意一笑。
沈黛末歪了歪头,起初还不明白,然后猛然间想起来她和冷山雁成婚已经快一年了。
费文和冯氏成亲四个月,怀孕三月。她和雁子成婚一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费大娘甚至已经开始安慰她:“没事的,不要着急,慢慢总会有的……赶明儿,我让我女婿冯氏过来,让你夫郎也沾沾孕气。”
沈黛末惊恐摆手:“不了,不了。”
费大娘笑了笑,只当她是害羞。
于是第二天,冯氏还是上门了。
考虑到冯氏是费文的夫郎,冷山雁只当是普通后宅男子间的拜访结交,平淡地与他聊着家常。
“郎君,查芝说外头来了一个女人,自称是甘竹雨的表姐,说甘竹雨在乡下的父亲病了,请甘竹雨回去看看。”白茶在给冷山雁添茶时,轻声说道。
冷山雁浅抿了一口香茶:“带甘竹雨出去看看,若确认是他表姐,就准他三日假回去看看吧。”
“是。”白茶得了命令走了。
冯氏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夸道:“雁郎君真是心善,跟传闻中的沈四娘子似的,般配极了。”
普通人家的仆人,但凡是像甘竹雨这种签了卖身死契的,待遇都算不上太好。
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顾忌着虚名,卖了死契的下人们境遇倒还好些,但普通人家都以务实为主,有一个卖了死契的下人,都跟遇上待宰的羊羔一样,随意使唤,别说亲爹病了,就算是亲爹死了,允许回去奔丧都算是主人家开了大恩。
像冷山雁这样的,可谓是极为宽厚仁慈的主人家了。
冷山雁淡淡一笑,随意道:“传闻?我家妻主还有了传闻?”
“雁郎君不知道?外面人人都在夸沈四娘子,说她品性温良,从不拿举人的势头压人,无论是衙门里的县丞门吏,还是大户乡绅之家提起她,都是满口的夸赞,更重要是才貌双绝,不知道有多少男儿家……”冯氏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一下,说道:“不知道有多少男儿家都羡慕你嫁得好呢。”
冯氏暗自捏紧了帕子,自己差点就说错了话。
可他话中轻微的闪顿,又怎么可能瞒过敏锐的冷山雁。
仅仅一年时间,沈黛末就从臭名昭著的赌徒摇身一变成了的举人,她年纪尚轻,不过刚及笄一年,又生得姿容清丽,沈四娘子的名声传得满城皆知,成了许多男子倾慕的对象。
白茶在外采买时,免不了要接触街边摆摊做生意的男人们,经常把这些听来的消息告诉冷山雁。
所以对于冯氏明显的遮掩,他心知肚明,却只是低头笑了笑,只当没听出来,又继续与冯氏聊了一会儿,直到快晌午了,才送冯氏离开。
甘竹雨得知‘父亲生病’的消息后,急匆匆地就走了。
事发突然,一直在厨房里专心做事的阿邬并不知情,刚给席氏送过午饭,正准备端着甘竹雨那份饭菜给他送去,就被白茶给拦了下来:“忘了告诉你,甘竹雨回乡下老家了,这三天不用准备他的饭菜。”
“知道了。”阿邬低着头,并不过问甘竹雨回家的理由。
倒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沈黛末停下了脚步,问道:“甘竹雨回家了?他回家做什么?郎君准了?”
白茶和阿邬一起抬头,齐齐看向沈黛末。
沈黛末怀里抱着一大束白梅花,这些花几乎要把她的脸全部挡住,莹静洁白的花朵在寒冬中绽放着,浓郁的奇香凌着清寒凛冽的风中兀自芬芳,清雅脱俗。
白茶赶紧说道:“是甘竹雨他乡下的老爹生病了,郎君开恩,让他回去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