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火塘里再添了些柴,我站起身走到屋外去。
天际间的太阳就那么弱弱的一点点红,孱弱得让我担心它是否能挣脱得了大地的束缚,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初阳是这么艰难!
但它终究还是一点点地,艰难地升起来了!
我的心也因此宽慰了些!
当天地渐渐亮起来时,我才清楚地看到毡房边的这棵光秃秃的大树,其实是棵杏树!它深褐色的有力的枝干不屈地向天地延展,即便叶子落光,即便枝头上都压满了雪,依旧坚韧地立在这里!
东京家的门口,也有这样一株杏树!
达纪和我,真的很有缘分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笑。
那么,他说要我在家等着他,我就好好在家里等着他,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那又有什么的呢?时日的长短有什么不同呢?十六年的日子,我不是也熬了过来么?!
他说他要陪着兀鲁,那又有什么的呢?毕竟他与她十年的相识,而我与他不过十六日的相处,且因为我这个突然造访之客使他们之间有了隔阂,他陪着她安慰她,又有什么的呢?
林长生,你要大气一些!
可是,我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哭!
但是,我哭不出来!
我把火塘上架着的铁锅子拿了出来,捧了满满一锅干净的白雪在火上烧着,待水热了以后洗了脸,又把我的辫重新梳理了一遍。
达纪大概许久没有在家做饭了,在这个屋里,我没有找到任何吃的东西。我走出去看了看四周,也没有河流,也没有树林子。
只是一望无垠的天与地,我甚至开始辨不清南北东西。
我好像已经被整个天地抛弃了!
一整个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而雪一直在下,一直!
他若是回来,雪积得太深,人马皆难行走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我拿了放在屋角的铲子,走到屋外去铲雪。
我一边铲,雪一边落,我开始咳嗽,开始猛流鼻涕,我的头脑愈昏沉,而我愈用力地握住铲子,企图与雪比个输赢,直到手磨起了泡,泡又破了流出血水,我的双手与双腿僵硬得再难动弹,但我连五米的雪道都没清出来,转身回去一看,方才不足五米的通道又被新雪覆盖了一半。
我疲惫地颓然倒在雪地上!再没有半点力气!
冰雪的寒冷汹涌地浸渍了我半湿的衣裙,又狂笑地钻进我的皮肤,再大摇大摆地进入我的五脏六腑,冻得我说不出话来!
我太累了!!
那么让我睡一会,让我睡一会,等醒来我就回去!看着又渐渐西沉的日光,我在心里自言自语。
回去哪里呢?哪里有我的家呢?
达纪,还会回来吗?!达纪,大概不会回来了!
对不起,达纪!我答应过等你的,可是我应该等不了了!
原谅我!!
我浑身烫又浑身冷,在这一热一寒里,我开始念起了我的母亲,我的故乡,我的那不好也不很坏的十六年!
我很想睡了!
就在我沉重的眼皮快要合拢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骑着马儿的人,正朝着我奔驰过来!
是你吗,达纪?!
我等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