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吧。”
李焕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但还是顺嘴问了声:
“这是?”
更夫笑了笑:
“兄弟,我比你大几岁,刚成了家,就厚脸皮自称一声哥。
老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老娘其实上个月也是刚走,我心里总也不得劲。
有时候回家还恍惚呢,总觉得我娘还佝着腰站在菜园子里,一瓢屎一瓢水地弄菜地,看我回来晚了还要骂两句,就跟以前一样。
回过神来的时候,人难受得很。”
年轻更夫冲李焕继续笑着,一口干净白牙:
“但这日子再难受,总也得往下过不是?
过着过着,大家伙儿帮衬着,自己也努把力,说不定就好起来了。
你说是这个理吧?”
李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默了一下,他也没推脱银子,很郑重地点头,道了声:
“我明白的,谢谢哥。”
“嗯,有事来衙门寻我吧,就说你找朱生武。”
年轻更夫扶了扶头上保暖的破皮帽,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转身,从老更夫手里接过灯笼走了。
背影渐行渐远,风中传来几声低低的谈话。
“嚯,朱娃子,真是大气。
你小子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赚多少点,刚领下来就都给人家啦?不是都要生闺女了么,不怕你婆娘跟你急眼?”
“哎呀老郝,钱没了再赚不行么,老李叔小时候还抱过我哩。。。”
“啧啧,你小子倒是挺阔,回去等着挨削吧哈哈。”
“呵,那婆娘还敢跟我急眼?我一瞪眼她就得乖乖站床头去!”
“装!就装!话都反着说,我年轻时跟你一个样。。。。”
这人,真挺不错。。。。。。。李焕手掌一摊,低头看去。
掌心里是几粒小小袖珍的碎银,闪着暗沉的光泽,还带着点余温。
一个更夫一个月最多也就挣五百钱,都是穷苦人家,过日子处处精打细算,一点点钱都要从牙缝里抠出来。
更别说能攒下多少。
而手里的这点银子,其实远远不止他一个月俸禄了。
估计连私房钱都拿了部分出来。
冷风扑脸,李焕心头却有点热乎乎的。
年轻更夫的到来,有效冲淡了之前那两个快班皂隶给他带来的不适感。
世界就是这样,有好有坏,有黑有白,最后揉成了一团混沌不清的灰。
但人间自有真情在。
掌心一合,李焕郑重地把碎银贴身放好。
这是情,将来要还的。
他继续赶路。
不多时,李焕沿着记忆到了家。
这个世界的家。
刚刚面对那些诡怪东西李焕都能做到心如平湖,此刻要到家了,他居然有点说不出的紧张和忐忑。
站在路口,他抬眼看去。
本就破旧的柴门大开着,黑洞洞的屋里吹来丝丝缕缕的凉风。
看清里面的景象。
表情一滞,李焕脸色瞬变,快步冲进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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