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听见了别人叫她“季殊”。这更让他心神波荡。这才一恍惚,脚下踩空,摔下了楼。
池耀星进了清吧,便看见这混乱的局面。
他看了眼谢周霖:“怎么了?”
陆明熙在身后冷嗤:“……一个两个,都魔怔了。”
医疗队很快赶来,带走了几乎昏厥的谢周霖,将他送进了医院。
他清醒后第一时间便让人去搜查她的资料。他拿到了那天她参加弗兰德校庆开放日的日程表和慈善t募捐登记册,名字那栏她记的是“靳铭泽”,但是调查的结果显示她出生在罗莱拉的边陲临海小镇,本名叫“季殊”。
重名很正常。
但谢周霖就是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成秋远从学校回来,带了开会的资料任务。他给他倒了杯水,和药一起递给他,叹气道:“会长,先把药吃了吧。”
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这个称呼。即便进入大学后他也因为家族关系习惯性在他手底下做事,后来一同进了议会。只是他现在偶尔也会提出些反对意见,不再像从前在弗兰德一样事事以他为正确答案了。
谢周霖没听他说话。他只是刷拉翻着资料,苍白的手指划过纸张上的字迹,指给他看,像是迫不及待想证实自己的推测似的。
“……你看,她的本名也叫季殊,从小就是孤儿,明明是罗莱拉人兰顿语却说得那么好,而且在做募捐登记时,她没有填写自己的本名,填的是收养自己的家庭的独子的名字,她一定是因为心虚——”
成秋远把水杯放下,用手掌盖过资料。他也认真地说,“可是她们长得不一样。”
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完全就是两个人。
“她也可以……”
“她在罗莱拉没有过外科手术经历。”成秋远严肃道,“会长,这么多年来,多少人因为知道你们曾经的关系,故意扮作她的样子想求得你的怜惜……甚至在野党那群人故意把人整容成她的样子想送上你的床制造丑闻。你那时为何能如此坚定干脆地拒绝,现在面对两个大相径庭的人,却反而分辨不清事实了呢?”
“你没有亲眼见到她,没资格说这种话。”谢周霖皱起眉头。他按着太阳穴,疼痛刺激得他尤为烦躁,让他压根听不进成秋远的话,“……只有见过她行事说话的人,才能理解我说的那种神似。”
几年过去,他仍旧如此自负。
尽管早就听季殊说过谢周霖这个人并不完美,但他直到这一刻才深深地感觉到他的偏激极端之处。
成秋远的手也忍不住发抖。他冷笑了声,抬高声调,
“会长,可是你当年,不是亲眼看到她死在了春天百货广场商城吗?”
他这句话让谢周霖的脸色刷一下变白,和嘴唇一样褪尽血色。他的面前似乎又重播起什么梦魇一般的画面,很快额头冒出冷汗,抽着冷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成秋远原本还在生气,看见他这幅样子,想起他之前在疗养院的经历,心里又后悔了。忙给他递了温水和胶囊,拍着他的背让他服下。
“你先好好休息吧,另外那些资料我就先带走,到时候和学生会的人帮你处理。”成秋远心情复杂地说道,“你别想太多……”
谢周霖却摇摇头。他的手心用力压着眉眼,好一会儿才喘息着,收了额头的冷汗,声音沙哑地说:“……我那时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掀开那白布。”谢周霖一字一句,说得又钝又用力,好像在和从前的自己拉扯角力,
“仅仅是那些新闻和讣告,我还不能确定她死了。对……我不能确定。”
他松开手,好像被自己说服了似的,蓦地露出一个怔忪的笑容。漆黑的眼中重新绽放了光彩。
成秋远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瞬间短暂地回到了他的身上。像是他曾经流失的生命力,或者是希望,或者是对自己的人生的掌控欲。
“我会再去见见她,找到机会,证明我的猜想的。”他说道。
成秋远没了劝说他的念头。他觉得如果这个猜测是一根吊在谢周霖面前的胡萝卜,能重新带给他动力,也不失为一种自欺欺人的希望。尽管那是空洞而虚假的。只是他过去对他的那种憧憬恍然失踪。
他从前因为和季殊同僚产生的悸动已随着她的离去被时间埋葬,但谢周霖还没有。他仍旧活在过去。
成秋远把水杯搁到床头柜,而后转身离开。
067
池念星推开门的时候,池耀星正穿着睡衣和卫裤躺在卧室的地毯上。他的灰发长长了一些,散乱在额头和脸颊上,长腿曲起来,用手臂压着眼睛,遮挡从窗户缝隙里透出来的光。
他的墙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无数张季殊的照片。年鉴表里的、校友册登记的、论坛上流传的、视频里截图的……电视里正放着恐怖电影,iac和显示竖屏里是各种语言的论文资料,书桌上书本散落一地。
池念星走过去拉开窗帘。智能窗帘又自己合上。
她再拉开。窗帘再自动合上。
她被气笑了,在床边坐下,踢了踢池耀星曲着的腿。男人的手臂微动,露出一只灰色的眼睛,下颌苍白,他的眼睛转了转,瞟到一旁的池念星,转了个身,t恤被带起,露出一截腰身。
“……我查到ip前几天入境兰顿,那晚跟着它去了酒吧附近,也遇见了一个很像她的人……但是不是她……”他像是在喃喃着一般,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失落。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池念星早就懒得再去骂他什么。她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回flos?妈让我来催你。flos新项目要开,和冬奥会有赞助合作。她说让你跟着去多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