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奇动作一顿,他转过身来,看见一群对着他闪烁的镜头,醉意瞬间消了小半。
季殊继续压低声音,走近他幽幽说道:“女王蜂里一半成员都是特殊群体。你今天假如真的强行介入他们的生活和以后的发展,这件事被曝光到sns,打上特殊群体们的tag,你猜猜互联网会不会掀起新一轮声讨的趋势?新乐的股价会不会触底?”
郑修奇浑身一个哆嗦,彻底酒醒。他看向季殊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惧意,咽了咽喉咙,后退几步,嘟囔不清说了什么,转身有些狼狈地踉跄离开。
一场冲突还没发展便迅速落幕,危机被化解,乐队几个人纷纷心有余悸,主唱和楚佳宜前来对她道谢。
鬼混的路源清这才酒醒赶来。她神智不清地扑到季殊身上挂住,大叫:“季殊!!你有没有受伤?刚才好危险,你怎么敢就那么上前?我的心都悬起来了!”
她撸起季殊的袖子看,郑修奇刚才在那上面留下了一圈明显的抓痕。路源清心疼地搓了又搓。
“我没事。”季殊一边安慰她一边把她从身上扒下来。
楚佳宜却是一愣:“……你说你叫什么?”
乐队几个人也纷纷惊奇,“你跟学姐同名?太巧了……”
她们话音没落,身后不远处传来物体砰咚一节节坠落的沉闷声音。
季殊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被清吧的人群围住,惊叫声响起,
“有人从二楼露台楼梯上滚下来了!!”
066
季殊没有凑热闹的心情,路源清也不敢乱跑,没去围观,紧紧守在季殊身边。
楚佳宜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眼中的神色逐渐转为失落:“你……跟她很像,她以前遇到这种事也会勇敢地挺身而出、保护别人,完全没想过自己可能受到伤害……”
季殊笑了笑:“从前也有别人这么说过。不过其实遇到这种事,很多人都会这么选择这么做,我相信以后也会有更多。”
乐队的人想请她吃个饭,但被她委婉拒绝。
“其实我不是兰顿人。”她解释道,“前几天我刚从罗莱拉来,准备看弗兰德冬奥会,这个月就回去。”
几个人惊喜道:“你兰顿语说得真好!”
路源清在旁边听见这话,比夸了自己还自豪,“小殊就是有语言天赋。之前在都柏林的时候她就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兰顿语,简直就是母语的水准。”
乐队的人纷纷夸她厉害,坚持要在她离开兰顿之前请一顿饭。季殊拗不过,加了他们的le小群,说好等走之前约个饭。
她和路源清出门时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了。寒风凛冽地袭来,季殊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和围巾。没走两步,一个匆匆而过的人影撞上她。
人影高挑瘦削,低着头戴着卫衣兜帽,外面套着一件绀色大衣,兜帽下还压着一顶帽檐宽大的棒球帽。他双手揣在口袋里行色匆匆,似乎压根没注意路人,神情冷得跟冰块似的,撞了人也没有道歉的打算。
季殊没在意,路源清抱怨了句“什么态度”。
季殊道了句“没事”,抬步就想走,但那人影的步伐顿住。他伸手,隔着厚厚的外套抓住季殊的手臂,整个人用力得似乎将全身的力气压在了那只手上。
季殊转头,看见他苍白的下颌和微微颤抖的唇。光线昏暗,他眉眼都掩在阴影之中,只露出垂落脸颊边的灰发。
他阴影中的视线死死黏在季殊脸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为吸引他的东西似的。他盯了一遍,不死心地扫视了第二遍,从她的眉,到眼睛,到鼻梁,到双唇。灼灼的目光几乎化作实体凝在季殊的脸上。
路源清瞪大了眼睛,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即刻去扒他卡着季殊手臂的手,大呼:“变态啊!”
但他的手纹丝不动。犹如焊在她的胳膊上似的。
直到第三遍。他借着幽暗的月光和店牌的霓虹灯光看着她的脸,季殊能清晰感觉到他视线中那神情逐渐转变为深深的失望。
他骤然松开了季殊的手臂。
路源清挥着拳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季殊拉住了她。她兴许是今天心情好,喝了点酒,没打算计较,只对她摇摇头。
路源清只好看着那个冰块一样没礼貌的男人转身离开。他进了清吧,和季殊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池耀星进去大门,看见人群围着脸色苍白的谢周霖,他额角渗血,被几个男生扶着,有人拨了急救电话。
血糊住了他浓密的黑色睫毛,让他的视野变得猩红一片。他的头有如地震一般疼痛,脸部肌肉颤动着,痛苦无声地剧烈喘息着,但仍旧执拗地睁着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陆明熙从二楼噔噔下来,他打了谢家医疗队电话,压低声音暴躁地骂人:“你走路也能摔?等谢家的人知道了你受伤,我来弗兰德校友会的事也瞒不住陆如青了……”
但他的话没说完,便看见谢周霖漆黑的眼中燃起的仿若死灰复燃一点的光。
“……季殊……”他对其他任何声音都置若罔闻,只轻声喃喃着,着魔一般挤出人群,盲目地寻找什么。
目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他什么也看不清,甚至差点被椅子绊倒。
他刚才明明看见了。
那个和她几乎一样的背影,一样的气质,瞥过人群时几乎一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相似,平时被牢牢地掩藏在皮囊之下,但是一旦遇到什么,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她对他的那种强烈的吸引便会再也隐瞒不住,强烈地从灵魂深处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