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阵一阵的漫过黑暗,连她的容貌都再看不清。
汐然见我没答应,仿佛有点放弃般的将我放下,“我看你在门口躺着,还以为你是在等我回来的,其实是在等家人么?”顿一顿,“我刚刚在这附近找过了,没有看见其他的雪狼,你要怎么办呢?”
静了一阵,似是在等着我思考,默默的望着我,”所以,还要随我去么?“
我终于学乖的赶忙点点头,期盼她能将我抱在怀中。
在屋外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到容尘说,如此幼年就有五阶的雪狼是为不可多得的好魔宠,让她将我收服。
我知道她要我,不过是因为我对她有用处。
而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
汐然显然不是个会时时刻刻将人搁在心上的人,除却容尘。
她为了寻四周的雪狼,不慎却遇见了冰猬狼蛛,被它弄伤了手臂,幸得是容尘赶到才得以安全逃离。
汐然冷清的眼黑白分明的瞅着容尘,一动也不动的随他包扎,好似不觉得疼一般。我则被她搁在膝上,等给我吃过东西之后,她便不再抱着我,给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少。
我头回觉着一个人如此的碍眼,尤其是在回到汐族之后,汐然在那般多人的簇拥下,却仍只是固执的回望着容尘,仿佛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她才能安心。
她也不再来找我,将我安置在一个不愁吃穿的舒适环境中。偶尔能在园中见到,她也不过递来清淡的一眼,或许伸手唤我过去,目光却很快的便转而投向了身侧的容尘身上。
“主上,即便是狼也会寂寞的,您不去多陪陪它么?”
我趴在窗台边时,听到容尘如此对汐然劝解,半是期待,半是悲哀。
而当夜,她果真来了,带着秋天的薄被子,将我唤过去抱在怀中,摸着我的耳朵,兴许是一天的课程下来颇为疲惫,什么都没说便睡了。
半夜,我舔着她手臂上为我留下的伤,或许已经忘了维持着狼身,仅仅在她身边汲取温暖的初衷,她根本就是个冷血的人,从不曾将我放在心上。
我也不晓为何自己非得留在她身边,失了心般的嫉妒着容尘,却又不知该如何才好的无措着。
半月后的一次随着汐然的巡游,我狼身的隐藏终究是被精灵族的人瞧透彻。
我不想让汐然知道,于是暗自找上门去,答应暗暗同他们回妖仆之城。
我知道我能逃出来的,无论去了哪,纵然汐然不见得会为一只走失的雪狼伤神,我却会牵怪着她,没有理由的。
离开的时候,我在门边看着她不晓因为何事,仰头对着容尘扬了一抹欢欣的笑容,星光如缀,竟不及那风姿的十之一二。
我想如果我等阶再高些,按着容尘的意思,她应该会更在意我的存在,狼也好,人也好。
在妖仆之城逃之不得的那段时间,我便是依托如此的想法,在众人的排挤中勤奋修炼度日的。
八岁那年,悠辰被送往妖仆之城,我的苦难又深了一层。只因他是正牌恶魔族的王室,我是与精灵族混血、不应该存在的变异种。
可他却会带着微笑,走到我的跟前道,”玖言,我以后会照顾你的。“那时我脑海之中只想着汐然唯一一次对我笑的模样,那样浅淡的笑,我不晓为何竟瞧得出那一丝的温柔。
他们很像,我忽而如此作想。
为了悠辰一人,妖仆城中特地举办过一次契命的测试。他出来的时候满面止不住的欢喜,从队伍旁走过时,甚至没听到一个女孩在唤他。
测试的结果魔导们没有告诉我,测试完毕后便挥手让我出去了,我出殿后坐在墙根,不知道这样的事悠辰他有什么可欢喜的。
直到后来从山后的历练场回来,我宿在单独的一间小草屋中,远远的听到有人走过我门前的小径,去学员集体住宿的地方,边走边聊,“导师说,我的主上兴许是月族的三小姐,因为在这只有我和她的契合度最高了,你可有听说过她?据说是一位很善良的大人。”
“不知道,还有啊,你可别乱打听。导师说了,让咱们知道可能的主上人选可不是让咱们自己做决定的,而是让各自心里有个数,不管是怎样的一个人,一旦定下契约,往后都是自家的主上,要全心侍奉的。”
我默然听着,从草屋中走出,双手奉上两颗魔核,对着那两人微微一笑,温声问,”导师将算契命的结果都告诉你们了对么?“
两颗魔核,换一个被十三魔导冷眼相待的现实,我早便想,为何至今都没有导师真正的来与我上过一堂课,都是让我自己去历练场与高低不等的妖兽厮杀,带着一身永远都好不透彻的伤。原来是从未将我的命运搁进考量的范围,巴不得我就那样在兽口下无声无息的死亡么。
我呆在草屋之中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甚至还未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思绪,人便已经去了从后山的历练场中最高级的魔兽地盘,翻出最后一道城墙,出了妖仆之城。
我既然连死都不怕,又何况妖兽?但实际上我比自己想的要幸运很多,那个时候妖兽已经饱腹,对我没什么兴致,这才使我安全的脱离了。
逃脱之后,我径直便回去了汐族。
是回去。
自从汐然将我捡回来,我便认定她是我的主上,与妖仆的身份无关。
这些年的独处,我总想,能遇见她实在是件奇妙的事,若不是她主动来理会我,我应该就睡在冰屋之中,就那样死去了。可她却来抱起了我,论不上给我什么体贴和温柔,却给我留下一份希望。
像是黑暗中突如其来出现的一轮皎皎明月,不是为我的皎洁,却为我所见。
给我一丝微笑,一句要听话,只是如此,我便可以依托着好好活下来了。要知道,生存在一个全天下都希望你死亡的世界中该多么残忍,她并没有多看我几眼,对我只是‘听话’的相伴。但我却能安然的待在她身边,不会担心她会用匕首抵着我的心脏,让我去死。
她根本不在意我。
所以,那是我唯一可去的地方。
再次见到她,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容尘了。我偷偷的靠近,她眸光若有所知,冷然的扫来,望见我,神情恍惚一瞬,道的是头回见我一模一样的话语,”是狐狸么?“
我想她兴许是喜欢狐狸的,而且这回也没人在她身边含着笑提醒她,我只是一只雪狼。也没有人宠溺对她道,“主上说是狐,那便是狐吧。”
我羡慕容尘有宠溺她的立场,故而此时此刻当她定眼瞧着我,不甚知觉便将自己幻做了一只雪狐,心中暗暗道,主上说是狐,那便是狐吧。
她坐在树下,我便靠近了趴在她的手背上,明明是静谧,心跳却愈发的涌动,微微发热。
能待在她身边,原来远比我想像的要高兴。
可她并没有将我带走,所以我就待在树边,等她每次出来散步的时候,坐在这枫树下纳凉,我再偷偷的出来,安静的睡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