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沿着教堂中厅,循着声音往深处去,一路上映入眼帘的是被拆光了座椅而显得空空荡荡的中厅空间,以及——
视野的尽头,教堂中厅的底部,原本的讲台也同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古夫的宅邸以及年轻人家中的做法类似的雨落天井。从高耸的拱顶上卸下一块彩色玻璃,开成了一枚天窗,从那里雨水如瀑一般的灌下,落到地面上由灰石砌成的水池,却怎么也不会溢出。
在水池旁边。
台阶上方,是一位枯瘦却又高,远远望去像是干枯古树一般的老妪主祭。
主祭老妪戴着木头面具,正在长篇累牍地大声赞颂着雨神。而台阶下,她的听众们则是——
“客人。”旁边传来的唤声打断了格雷的观察。
那是刚才为他开了大门的另一名老妪,不比正赞颂雨神的那位枯树一般高瘦,却是仿佛时光压缩了身躯一般,背驼成了弓形。
驼背老妪背着手,表情和蔼可亲,但在阴暗的光线下却多少显得有些恐怖阴森。
她挡到格雷面前,道:“您的来意,古夫族长已经和我说过了。您亲眼见证过乌列的伟大。那么,您打算什么时候将您的经历分享给那些孩子们?”
“等等吧。我想先看仪式。”格雷却将视线越过嬷嬷,远远眺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某处,“古夫不是说,这也是为了让我了解仪式的机会吗?”
“明白了。那么就照您的意思,先参观仪式。”驼背老妪不急不恼,转身走在了前面,“那么请——”
“所以,你这意思是,就由你来给我介绍这个仪式?”
“自然。”
于是格雷跟了上去。
驼背老妪走在前面,弓着背挪动着,一边真的开始了介绍:“尊敬的客人,我们正在准备的,正在排演的,是一场最重要的仪式。”
一边说着,她一边引格雷着往左边走去,穿过立柱,进入了与中厅空间联通,只是由一排立柱隔开的侧厅。
他们深处,却依然能看到旁边的中厅,就这样一路朝着水池走去。
“取悦伟大乌列的仪式有很多。
“但是在其中,只有一种是最为重要的。
“那个仪式,决定了伟大乌列是否愿意继续眷顾我们,是否会……
“再次,赐下六个月的雨。”
“所以,我们会不断排练,反复排演……只求,最终的那一次仪式,能够令伟大乌列满意。”
驼背老妪慢吞吞地走着,更加慢吞吞地说着,终于在这最后一句话落下的同时,带着格雷走到了侧厅接近底部的地方,正厅中央水池的侧后方。
然后驼背老妪停了下来,示意格雷止步,然后道:“抱歉,客人,就到这里吧。我们就在这里观看仪式,要再靠近,就要干扰到仪式了。”
“好。”格雷点点头,然后又顺势问道,“所以,那是一场怎样的仪式?”
老妪抬起干瘪的手指,穿过立柱指向正厅中:“若要一言以蔽之……那是一场为雨之主宰者挑选新娘的仪式。”
于是格雷抬头朝着老妪所指的方向望去,望着正厅水池周围的那十数道身影。
除了格雷与引路老妪之外,此时在空旷的教堂里总共就只有十多人,而且全都聚集在水池附近。
水池的台阶上,主祭的枯瘦老妪还在赞颂着雨。而台阶下方摆着两排垫子,上面跪坐着作为听众的七名少女。在每位少女的身后,都各自站立着一位嬷嬷。
七名少女,个个身着精致又纯洁的白色纱裙,面前的银制餐盘中放着新鲜的水果,供其享用。而站在她们身后的嬷嬷,却一个个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服。就像是一对主仆。
格雷则一路走来,始终盯着七位少女中某个熟悉的身影。
从一进来,他远远望过来,便觉得七位新娘中的某一位似乎正是在村口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
而此时,在格雷在老妪的带领下靠近到这个距离的同时,那位“新娘”也听到了身后来人的脚步声,刚好在此时回过头来。
两人对上了视线。
格雷露出微笑。
没错,就是她。
就是那双平静得像是死了一样的双眼。
没有了淤泥与雨水的阻挡,黑发少女的美貌与气质愈发地鲜明,即便周围也都是些漂亮的少女,她却依然是最为瞩目的那一个。
();() 黑发少女也看清了格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