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谁告诉你的,南方到了冬天照样
下雪,就是没有都那里的雪大。”
韩生义脱了外套,走进卧室,煤炉上方不知什么时候挂起了一条晾衣绳,如今楚绍晾衣服都在这,也不怕挂出去就结冰了。
韩生义把外套挂到晾衣绳上,再走出来,楚绍一边擦裤子上的雪水,一边问他,“你还记得五年前,都那场大雪吗我们家当时住在军属大院,大家都住一楼,我早上想出门,结果半天都没把门打开,雪下得太大了,连门都封死了。”
说起那时候,韩生义也露出一副怀念的神色,“嗯,我也记得。我们家台阶高,我从屋里走出来,本来想出去玩一会儿,结果一踩下去,一条腿都踩空了,半个身子站在雪里,想回去都没法转身。”
楚酒酒没见过大雪,觉得他们这是吹牛。
“太夸张了吧,哪有这么大的雪,这里又不是西伯利亚。”
楚绍“不是西伯利亚就不能有大雪了那年雪下完以后,都路被封了好几天,幸亏没再继续下,要不然,老百姓就都饿死在自己家里了。”
楚酒酒看他说的一脸认真,不禁嘀咕起来,“真的啊全球还没变暖的时候,原来天气这么恶劣啊。”
只有他们几个待在一起的时候,楚酒酒时不时就会“得意忘形”,嘴里说出一些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存在的词汇,一开始,楚绍还如临大敌,生怕韩生义现她身上的猫腻,后来次数太多了,楚绍也就不在乎了。
韩生义肯定早就看出来楚酒酒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任他怎么想,他都想不到楚酒酒的来历有问题,他只会认为,是楚酒酒过去的经历十分精彩,而他又是个特别善解人意的性格,即使知道了,也闷在心里不说。
他不说,楚酒酒就不可能露馅,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十二月的时候,楚立强寄来了一笔巨款,足足五十块钱,可拿到钱以后,再收到下一封信,楚酒酒和楚绍才知道,这五十块钱里,跟往常一样,只有三十块属于他们,剩下的二十块,楚立强要楚绍送十块给韩爷爷和韩奶奶,再送十块给三位教了他们半年的老师。
给老
师送钱,一是当做交学费,二是为了谢谢他们在这种条件下还愿意花时间和精力教导他家的孩子们;给韩爷爷和韩奶奶送钱,则是为了感激他们,在自己没法亲自过来的情况下,如家长一样,照顾着两个没成年的孩子。
钱不多,是因为楚立强不想一次就把人情都还上了,他准备慢慢来,几个月、半年的给一次,既不会让他们觉得太少,又不会让他们认为,自己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给老师的钱,楚绍送出去,他们推据了两下,也就收下了。
肖宁夫妻五块,方为平和宋朝信也是五块,不过宋朝信自知自己没派上这么大用场,他只意思意思拿了一块钱。
可给韩爷爷和韩奶奶的钱,他们死活都不要。楚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心善的,不求回报,也不介意他们是这种身份,虽说他们照顾了两个孩子,可要不是这俩孩子愿意亲近自己,他们也照顾不着啊。
更何况,楚酒酒一有好吃的就想着跟他们分,楚绍更是搬了一袋粮食来,每天晚上都在他们这吃饭,沾了两个孩子的光,韩家才能吃上这么多美食,要真算起来,他们该给两个孩子钱才是。
楚绍不会死缠烂打,被义正言辞的拒绝以后,他只好把钱收了回去,在回信里,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楚立强,楚立强沉默一段时间,写信告诉他,既然人家不要,也不要勉强,有些人情本来就是算不清的。
收信写信,两个来回之后,197o年就这么到来了,元旦那天,楚绍在墙上钉了一个钉子,然后挂上了他从镇上买来的新日历,这个日历本级厚,跟词典差不多,自从有了这个日历本,楚酒酒每天醒来又多了一个任务。
撕日历。
本来没有日历的时候,楚酒酒看着太阳东升西落,对时间还没有太明显的概念,而有了日历本以后,她突然觉得,时间一天天过得实在太快了,还没怎么样呢,腊月就到了。
腊月一到,每天都有特定的习俗和事情要做,楚酒酒一开始觉得新鲜,跟着韩奶奶做了几天,后来她就腻了,只专心的盼着一个日子。
那就是杀猪分肉
的日子要来啦
分肉之前先分粮,还有花生、萝卜,粮食按工分分,花生和萝卜就按人头分,交了公粮以后,一个人分到的也就是一两斤,这么少,没必要再按工分算了。
因为周小禾的事情才生没多久,记分员这回再忙都不敢让别人来记分了,农忙的时候差点把他累吐血,最后还是大队长看不过去,把副队长张庆派给他,这才勉强度过了一个农忙。
这一次楚绍没有之前那么拼,他家分到的粮食就变少了,把新粮也码到粮缸里,然后,楚绍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晒谷场。
两头肥猪已经运过来了,不少人都在这看着,要亲眼看到这两头肥猪咽气,他们才觉得有即将过年的仪式感。
楚酒酒听韩生义描述了一回,就不敢去看杀猪了,直到猪杀完了,楚绍回来叫她,她才一路小跑到晒谷场。
分肉是按人头分,可一头猪身上有各种部位,人人都想要肥肉,却不能人人都如愿,于是,每年分肉的时候,大队长会提前做好一堆签,让人们按抽签来分先后。
抽的数字小,就能先挑,要是最后一个去挑,那肯定是剩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楚酒酒跃跃欲试的看着陈解放手里的抽签箱,楚酒酒和楚绍早就商量好了,让楚酒酒来抽。
她非说自己运气特别好,楚绍是没看出来过,不过既然她这么坚持,楚绍也就随她去了。
谁抽都一样,反正都有肉吃。
抽签箱递到楚酒酒面前,她摩拳擦掌,摸到一张纸条,感觉这就是命运的指引了,楚酒酒一把把它抽出来,然后快展开。
楚绍低下头,凑过去看“二百三十二号。”
笑了一声,楚绍夸她“厉害啊,就差一点,你就是倒数第一了。”
楚酒酒“”
她和楚绍默默的站在原地,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终于,前面的屠夫叫到了他们的号码,彼时,那两头猪,一头只剩了骨架,另一头也跟骨架差不多了,就后腿那一块,还有点肉。
猪后腿都是瘦肉,大家不喜欢,挑肉的时候全都避开,楚酒酒他们也没什么可挑的了,指向那一块,屠夫给他们切了一斤
下来。
一人半斤,两人一斤,用草绳系好了,楚绍拎着就要往回走,这时候,楚酒酒拉了拉他的衣角,“楚绍,肉都分完了,那些骨头呢,还有猪肝呢”
“有人买就被买走了,没人买,队部就卖给镇上的食堂,你想要那你去买吧,这些东西是不需要肉票的。”
楚酒酒一听,她立刻指向那块暗红色的猪肝,“我想买猪肝,这东西吃了对眼睛好。你每天在油灯下看字的时间太长啦,吃猪肝能预防近视。”
明明是自己掏钱,但楚绍去买的时候,还是有种花钱人是楚酒酒的感觉,掏出两块钱,楚绍不止买了猪肝,他还买了猪脊骨,这上面剩下的肉特别少,而且十分难啃,但这个地方的骨头炖汤最香了,红烧也不错,用汤汁浇米饭,楚绍能吃十碗。
当然,这话不是楚绍说的,而是楚酒酒在他耳边不停的念叨,无数的事实证明,楚酒酒说的都是对的,楚绍不禁开始想象起红烧猪脊骨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