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屬下猜測陛下可能會悄悄來寺里一趟,或是宮裡哪位貴人要挪過來做場法事。至於那女子,屬下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顧林風輕笑:「那就是心中有猜測了。」
「……是,屬下認為那女子若不是景儀殿的人,就是那位娉婷縣主。」
「白日裡的時候,元喜稟報了關於娉婷縣主的情況,屬下便留了心,今次雖然沒有看清那女子的相貌,卻隱約聽見無境法師說了「照安郡主」,因此……」
小七說到這裡便停下了,再往下主觀臆測就太多了,為了不影響殿下的判斷,他還是不能說的太多,免得影響了殿下。
顧林風卻沒想這麼多,無論是誰現在都不會有定論,再者說娉婷縣主和皇后在他眼中並無不同。
就算娉婷縣主忠心,也絕對不是忠心於他,總不可能也是發現了他護身符有問題才去的大昭寺吧。
「嗯。」顧林風輕哼了聲表示聽到了。
室內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氛圍。
小七扛不住顧林風不說話的樣子,總覺得這樣的殿下格外孤獨。
「殿下……,殿下剛剛可是渴了?」
顧林風不渴,但他仍舊嗯了一聲。
「那屬下去給您倒茶。」
小七自覺自己犯了錯,這會兒便有些心急討好的意思,站起來幾步走到桌邊斟了杯茶,那茶壺常年在小茶爐上溫著,即使現在喝也是剛好能入口的溫度。
他端著茶盞過來,顧林風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隻腿彎著,另一隻腿豎起來支著自己的胳膊看著小七。
這樣的目光很難不被注意到,小七隻覺得頭頂的視線燙的人心顫,卻又不敢抬頭,他一貫是怕顧林風的。
但要他說一下怕顧林風什麼,他又覺得自己說不出來,殿下對他很好,從不曾呵斥打罵為難。
小七隻能先將這歸咎於主僕名分上。
畢竟奴隸怕主人可是天經地義的。
「請殿下用茶。」小七將茶盞雙手舉過頭頂乖乖奉給顧林風。
顧林風倒沒為難他,接了茶。
呷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便又將茶盞遞了過來。
小七雙手接過,還沒來得及放在旁邊的小几上就聽顧林風吩咐:「喝了潤潤。」
「……是。」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小七又將快要觸到桌角的手收了回來,低聲應是。
溫熱的茶水穿過喉嚨,澆滅了奔波帶來的火氣,小七的焦躁也不自覺的往下壓了壓,五臟六腑都極為舒心。
「謝殿下賞。」小七隻看著顧林風,一雙眼睛裡全是感激,好像顧林風賜了他天大的好處一般。
顧林風也不忸怩,他讓小七喝茶本也就是看他嘴唇乾的翻了皮。
窗外的太陽漸漸斜了進來,挾著一縷縷的陽光在內室跳躍,靈動,顧林風整個人好像鍍了層光一樣,小七今天這麼乖,沒有說什麼不敢不合規矩的話,他心情也跟著好了很多。
小七喝了剩下的茶水,然後把茶盞放在了邊上,請示道:「殿下要起身嗎?」
「起吧。」
勤政殿整夜燈火通明,皇帝似是被夢魘著了,先是不停的說胡話,伺候的宮人不敢擅自叫起,只能去請了今晚沒有留宮值守的總管胡離已。
胡離已來的慢,皇后又尚在禁足,伺候的人不敢將事情鬧大,只得去請了已許久不出福寧殿的太后。
沒想到胡離已腳程快,太后到勤政殿殿前的時候他正好在殿前,像是特意等著太后一般,一臉焦急的稟報:「奴才過來的時候陛下已無大礙,現下剛歇下,太醫吩咐不能打擾,您看……」
太后看了李成海一眼,李成海便上前一步低聲問:「胡總管辛苦了,太后聽人稟報說陛下有恙,不放心便過來瞧瞧,陛下若是沒歇,也請通報一聲好讓太后放心。」
胡離已也知道太后見不到人是不會走的,況且他還沒打算謀反,自然不敢硬攔著太后。
李成海話說的客氣,但話里的意思卻是不容置喙的。
太后要見皇帝。
胡離已躬了躬身,聲音壓的更低:「奴才冒犯,陛下一向淺眠,今兒又魘著了才歇下,斗膽懇求太后……」
胡離已欲言又止,太后心領神會,淡然出聲:「哀家看一眼就走,皇帝沒事了也好叫哀家放心。」
胡離已聞言一躬身,隨後親自掀開帘子將太后迎了進去。
隔著屏風向內看去,影影綽綽的只能看見龍床上躺著個人,但確實是沒有夢魘的聲音,李成海踮著腳輕輕往裡走了幾步,確認龍床上的人的確是皇帝。
他回頭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隨後三人一起出來了。
太后扶著李成海的手邁過勤政殿高高的門檻,問落後一步的胡離已:「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陛下近日操勞,耗費心力,又聽聞了一些舊事,腦中渾渾噩噩的,便魘著了。」胡離已輕聲稟報。
太后訝異的看了他一眼,問:「舊事?什麼舊事?」
「這……」胡離已一臉為難的樣子,好像剛才挑起這話題想引太后注意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太后邁下了最後一級台階,在雕著白玉銀龍的石台上站定,眺望著東方。
那是旭日東升的方向,露出了微茫。
胡離已在這無聲的沉默中再不敢拿喬,悄悄把手心的汗抹在了衣服上,低聲回道:「娉婷縣主來過一次,陪陛下說了會話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