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境法師不在,但那女子卻還在房裡,小七等了一會兒裡面也沒有絲毫動靜,他怕打草驚蛇不敢貿然進去,只好待外面的腳步聲遠了才悄悄退了。
經過東配殿時正好看見幾個小沙尼捧著拂塵、香板、念珠、法螺、毗盧帽等物,小七料想近日應該有法事,但大昭寺是皇寺,任何傳經布道都要上報太常寺。
想來是有人刻意瞞下了這個消息。
殿下近日還要來大昭寺為先太子和先太子妃做道場,這事得打聽清楚了。
小七心下轉了幾轉,要出去的腳步硬生生拐了回來,跟著進了東配殿。
他子時過來時東配殿還靜悄悄的,只有幾個輪班打坐的僧人,現在卻忙碌得很,殿內一群僧人擺件、擦拭、打掃,很明顯是剛接了消息臨時有貴人要過來。
剛剛那無境法師剛被接進宮,下一刻這大昭寺就開始活動忙碌,但皇帝又不可能臨時出宮,即便出宮也要先上報太常寺、鴻臚寺、太僕寺,還要內務府做準備。
種種章程下來沒一月也得二十天才能出行。
這般做法,不是有貴人臨時過來,就是大昭寺的僧人私自活動。
小七隻略轉了轉,大致看了一下就退了出去。
天色快亮了,殿下起身是要人服侍的。
說起殿下的態度,小七也是惶恐忐忑,殿下先前不喜他,他連近身都不行。
現在殿下為了國公爺勉強允他服侍,對他也是日漸親近,那殿下是不是有一絲覺得他服侍的還行,用的還算順手呢?
唯有盡心服侍,方才對得起殿下的信任。
顧林風晚上其實是有些睡不著的,他已習慣了耳房有個人候著自己,如今夜半驚醒突然發覺那個人沒了,腦海里便止不住的都是上一世的回憶。
真要說起來上一世,其實也怨不得誰,他自己識人不清用人不明,錯信奸佞,辜負了父王母妃的期望,最後落得個身異處也著實活該。
但作為人,總是有七情六慾以及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
畢竟任誰知道自己從小就被人算計上,帶了十幾年的護身符卻是要了命的鍘刀,心裡難免都是有些怨恨的。
顧林風不會武功,卻總是能感知到小七在不在自己身邊,想來是因為上一世有所羈絆,這一世才會格外關注。
從心裡就下意識的覺得,這個人合該是時時刻刻陪著自己的。
窗子隱約透進來一縷昏昏暗暗的白光,天色已然快亮了,顧林風突然惡劣的想,要是小七回來發現自己已經醒了,那他會怎麼辦?
但轉念又一想,小七一向忐忑惶恐,生怕自己丟了他,縱容嚇他一嚇,也總不過是跪求責罰,連求責罰的輕一點都是不敢的。
也著實是有些無。
唉,整日養病也太過無聊了些,又沒有些朋友玩鬧,皇后如今禁足,手底下那些人也老實了很多,顧林風整日喝著那些苦藥湯子,覺得人生真的平淡,任誰也不能一直肆意妄為下去。
好在他有了次機會得以再來一次……
顧林風閉著眼睛胡思亂想,耳房傳來了一點動靜,大概是小七回來了在換衣服,顧林風心思一動,喊了聲。
「小七。」
第38章
小七回來的急,怕趕不上服侍顧林風起身,又擔心殿下夜裡叫人伺候他不在,進了耳房一時間只顧得換衣服,竟沒留意到顧林風依然醒了。
顧林風的這聲招呼傳到小七耳邊的時候,一股不自覺的顫慄襲來,小七忍不住的恐慌,好似一個偷東西剛好被主家發現的小毛賊一般。
心慌、害怕,還夾雜著些許自責。
任憑心思百轉千回,小七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停,只是沒時間換衣服了,便只好把身上這件帶著夜露涼風的外衫褪了,著一件青色短褐進了內室。
小七走進內室,踮著腳尖儘量不發出多餘的聲音,然後在顧林風床榻前輕輕跪下。
「殿下。」小七垂著眉眼朝顧林風俯下了身。
顧林風扭過頭看著他:「去哪兒了?」
「大昭寺。」小七老老實實的回答,但又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顧林風一眼。
抬頭間動作飛快,顧林風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看清楚自己的臉色。
顧林風翻了個身,從床裡面的小屜里拿出了一個玉獅子在手裡摩挲著。
「查的怎麼樣?有動靜嗎?」
小七不知道今晚這事跟護身符有沒有關係,只得如實稟報。
「屬下去的時候無境法師房裡似是有個女子,談的什麼屬下沒聽清,但聽著像是起了爭執,後來方丈來請法師,說陛下魘著了,請法師去看看。」
「屬下過了一會兒才出來,卻看見一些小沙彌捧著法器進了東配殿。」
顧林風「嗯」了一聲,好像並不在意,隨口問道:「你怎麼看?」
小七當年受訓時就牢牢記得一條規矩,除了唯主人之命是從外就是影衛是主人最趁手的工具。
是一把刀,是一把劍,甚至是主人擦拭鞋子的一抹布,唯獨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他們只能將見到的東西如實稟報主人,再由主人吩咐去做事,從來不曾有發表自己看法的機會和時候。
如今……
如今主人卻問他怎麼看?
小七偷覷著顧林風的神色,沒有察覺到殿下有發怒的跡象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