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太太说的没有错的,她就是这样无父无母地长成了一个孤僻、敏感、自卑又骄傲的人。
她一直都是被放弃的那个人,出生的时候是这样,春姐要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春姐走后,桑未眠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
老旧的屋子里脱落石灰的墙边因为长久没有照到光沾满霉菌。
硕大不锈钢脸盆里装着邻居老太太从屠宰场上撤下来送她的混肉。
或许是因为卫生问题。
十几岁的她吃了那些东西后,到了后半夜开始呕吐,烧,浑身抖。
她生生地熬,差点“死”在那个雪夜。
从此以后,她的胃就坏了。
尤其吃到肉类,她很容易就不消化。
都说胃是情绪器官。
人身上没有比它更脆弱的地方了。
桑未眠有段时间都觉得它取代了自己的大脑去感受情绪。
那些隐隐不安的、患得患失、惊恐害怕的所有负面情绪,都能让它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那在她高考前夕达到顶峰。
直到后来她去了心心念念的美院读书,又在那次误入的聚会里遇到顾南译。
她本来只当他和那些人一样是个嘴上没个正行乱撩小姑娘的花花公子。
他们后来有过几次照面。
他打趣她,她不笑。
他逗弄她,她不恼。
他说要送她回家,她只是摇摇头。
他最后笑着无奈地说,桑未眠,你要我怎么哄你,你才高兴。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透着几分慵懒和没来由的宠溺,她的心突如其来地在那一刻砰砰乱跳,但她不敢接,还是走了。
她说他们不合适。
后来有一次,她为了看一个成色极好的原石答应跟一个收藏家吃一顿和牛。
但原石没看着,和牛吃了不少。
那个收藏家借着比划手链的机会摸她的手。
刚好那个时候顾南译在隔壁跟人吃饭,见状不由分说地把人揍了一顿。
两人因此进了局子。
桑未眠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夜里她只能涨红了脸蹲砸派出所门口等人出来。
她的胃里一阵阵翻腾,疼得她眼尾都红了。
顾南译半夜从里头出来看到蹲成小鸡仔的人,皱皱眉头,试探性问她“是胃不舒服”
桑未眠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嗯。”
窸窣的衣料声后,他掏出来一个棒棒糖。
桑未眠抬头到那糖纸,黄澄澄的。
“橙子味的,会好受点。”
桑未眠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态度接受了那个棒棒糖。
她胡乱剥开塞进嘴里的时候,面前的人却轻笑了一声。
她还蹲在地上,奇怪地抬头。
他笑起来,也蹲下来,和她一般高,盈盈地看着她“傻,让你闻着好受点,谁让你吃了。”
桑未眠以为是他责怪她把他的糖吃掉的意思,木讷地任由那棒棒糖抵着自己的腮帮子问到“你还要吗”
“不要了,给你了。”
说完后,他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几个剩余的“大方”地塞进她的帆布包里,“都拿着吧。”
他给完他的“所有”,就消失在夜里了。
那个收藏家没再找过桑未眠麻烦了。
而后她和顾南译就有段时间没见了。
他问过她要过联系方式。
她很早就拒绝过。
所以那天他给她棒棒糖的夜里,他们没再次提起这事。
默认世界太大,再见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