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边,能人倒是多。”
佐繁皮笑肉不笑,“是我手底下使得顺手的,名唤伍道。尊主上次见过。失落谷一事,便是安排他去做的”。
李堂风摆摆手,“过来”。
伍道看一眼佐繁,佐繁点了点头,他才缓缓上前半蹲下来。
“尊主”
李堂风将手指中的黑气往前递了递,“知道这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
李堂风笑的有些森然,“本尊亦不知,你且帮本尊试一试”
伍道喉头动了动,正想着说辞,那抹黑气已经打入他眉间。他倏地站起后退两步,紧接着就弓起脊背,大口大口的喘气。佐繁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去看李堂风,却见那双眸子似笑非笑盯着自己。一时间心头凉了半截。
“添些酒来”,李堂风随口一说。
佐繁愣神片刻,埋头去拿酒壶,上前为他斟满。
伍道跪在地上,要窒息般一把扯掉面罩。那张罩子看的李堂风碍眼的很。初次见面,李堂风说要看看他的脸,伍道冷傲,表示他的脸非主上不得见。
李堂风端着酒杯却也不喝,歪着身子向佐繁笑道:“伍道小气,本尊倒以为是多俊的一张脸”。
佐繁听出了他的意思,一时脸色僵硬泛白。与李堂风初次见面,他自以为李堂风还是上辈子那个娇宠惯养的。只需三两句挑拨与哄弄便可随意拿捏的蠢人。心中轻视,手下也不免怠慢。
当时李堂风不曾说什么,没想到时间过了这么久,放到今日开始发作。
伍道已然疼的四下叫唤,膝盖往前挪了两步,一把揪住佐繁的衣袍,“主子,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佐繁拽开他的手,现下在李堂风面前向他求饶,无疑是火上浇油。伍道胸膛凹陷,偌大雄厚的胸肌变得软烂,喉咙像被割开一道口子四面漏风,一呼一吸都是用力的“嗬嗬嗬…嗬嗬…嗬嗬”。
他仿佛终于找对了方向,手脚并用爬向了李堂风,向他磕了两个头。
李堂风指尖摩挲着杯沿,声音轻缓,“失落谷妖兽那边,你事情办的不大好,迟了两日。”
佐繁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便许你两个时辰,时辰一到,你若还有口气,我便为你解了。”
伍道面色绝望,一手抓着胸膛软肉,却连皮带肉按进后背。
不需一个时辰,只半柱香的时间,佐繁眼睁睁看着一个高大男人在他面前化成一滩血水。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尊主饶命”,他以为李堂风在杀鸡儆猴。
李堂风眼神冰冷,此时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这玩意是从赵惊鸿身上抽出来的。他只以为会影响心性,却不知竟然这般阴毒。
他起身踱步到佐繁面前,一手捏住他的下颌,“这是什么东西?”
他那先知预言一样的梦告诉了他佐繁的存在,也让他知道佑刖炼这些东西,原本是进了他自己的身体。
赵惊鸿如何沾染的他不感兴趣,但如果他心下这口气没出完,赵惊鸿就像伍道一样在他面前化成一滩血水,那对他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讽刺和羞辱。他这些年来受到的怨恨与薄待如果无人倾泻,那他一定会疯。
佐繁不知道这百年时间李堂风经历了什么,但他清楚眼前这人和上辈子傻白甜一样的李堂风绝对不是同一种性子。
他有眼无珠竟想用同样的法子掌控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佑刖是个蠢的”,李堂风手上力道收紧,“他炼的是什么东西,我觉得他自己都不知道。”
指尖慢慢又纠缠出一道黑气,李堂风一手凑到他面前,“你要不要,也帮我试试”?
佐繁一头重重砸在地上,“此物为‘夺情’,进入人身,先汲取人六情五感,之后蚕食修为,最后吞无可吞,便吃尽血肉。”
他生怕李堂风将这东西放在他身上,又急忙道:“属下也是偶然间得的秘术,放于佑刖去炼,不知竟然真炼的出来”。
李堂风收了手,沉默的回到上座。
三个月的接触,他依照梦中些许线索,安排佐繁为他办事。与外界接触越多,他越发怀疑山洞百年间那些光怪陆离的梦。
有些一模一样,有些大相径庭。那些梦都是片段,没有结尾。导致他虽然接收到许多信息,但与现实重合偏离分不清真假。
他重生两次,皆是赵惊鸿提剑杀他,他不知这恩怨从何而来。现在看佐繁卑微伏拜的发顶,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佐繁只感觉上首人起身,他下意识拜的更低了些。面前停了一双长靴,李堂风的声音响起:“上辈子…你将夺情打入我身体,是为封我六情五感?”
佐繁总觉得这辈子的李堂风,从三个月前联系他那天起就有些不对劲。他断定李堂风是重生归来,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此时跪在地上,他解释道:“一切为了魔族复兴大计,尊主是命定之人,赵惊鸿狭情小意有碍大局,尊主需断舍没必要的人”。
“断舍?”
上首良久没有声音,佐繁也不敢抬头。
半晌,李堂风道:“如何断舍?”
佐繁琢磨不透他的语气,埋头言语保守道:“如上一世那般,屠尽淮武上下,赵惊鸿…您或捉或杀,都可。”
回到淮武,已是后半夜。
他偏殿房门大开,不出所料,赵惊鸿又睡在了他床上。
李堂风在黑暗中捧起他的脸,与他额头贴着额头。
赵惊鸿以前会送他小狗,会将他的字帖在房中,会因为他种了一枝梅而特意派人送种子和花盆给他。会给他下长寿面,逛新年。会在出任务前耐心听他说那些虚无缥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