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只是茗生为了达到目的的谎言。
菡萏何曾亲眼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惊悚捂住嘴,死死的不敢发出声音。
她跟上山时就已是傍晚,此时更是星幕已经落下,除了茗生的据点,没有一处有亮光,她已经很难下山,可她也不敢待在这里,摸索着向有路的地方去,最后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藏了起来。
另一边,她一夜未归,容清樾和子厦都焦急,容清樾第二天要上此山,就让子厦和梁郝带了几人出去寻她,这也就是为什么上号山时在她身边的只有万晴杨。
翌日,菡萏缩着身子从山洞清醒,无比庆幸昨夜自己找了柴火才没被冻死。待身上僵硬缓解,她迫不及待跑出山洞准备下山去给殿下报信,却正好撞上茗生布置人手。
她没能离开号山。
午时,一声号响,惊动又冷又饿的她,她小心探出身去看,茗生的人往山上平台处围拢。
过了一段时间,‘砰’一声,菡萏认识,是殿下命人制作的信号。
不是到了危机时刻,不会轻易使用。
她心中一急,拖着已经饿得虚浮的脚步往山上走,走到那平台处,正好瞧见殿下她身边只有那一柄剑,无人可护她。
茗生以胜利者的姿态,一步一步朝殿下行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忘了饥饿、忘了疲惫,冲到茗生面前,死死抱住茗生的腰,拦住他前进的步伐,大喊:“殿下,你快跑!”
她忘了,茗生身上有利器,不曾有过丝毫迟疑,冰凉的刀刃刺进她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意识模糊,听到殿下的嘶吼:“菡萏!”
如果要问她,后不后悔就这样丢了性命?
她的回答是不悔。她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如果不是殿下,她在婴孩时期就冻死在街头了。她的命是殿下给的,现在她只是心甘情愿的还给殿下罢了。
菡萏渐渐没了声息,可死死抱着茗生的双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就在茗生要抬手卸去她臂膀时,容清樾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挥剑向前——
大量鲜血喷洒而出,一只手臂高高抛起,伴随而来的是茗生撕心裂肺的惨叫。
剑再度插入地下,容清樾扶着剑慢慢滑落跪地,眼睛不敢闭,看着菡萏倒地的方向,眼眶发红,痛苦的泪水混合脸上说不清是谁的血滑落。
子厦和梁郝找了一夜的人,终于寻到踪迹从城西往号山赶,还没赶到就看到求援的信号,带人赶上山,已是伤亡惨烈。
意气风发的殿下浑身是血没有一块好地的跪倒在地,而子厦放在心尖尖上宁愿不去保护殿下都要去寻的人,身上的温度已经散去,冰冰冷冷的躺在沙石地上。
握着武器的手越来越紧,青筋暴起,他揪住赵茗生的衣领,就要结果他,是容清樾虚弱似无的声音喊住他:“阿厦,不要让他死得那么轻松,带回去,让他生不如死!”
容清樾腹部的伤最严重,被两人洞穿,血流不止,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援军到来终于能让她缓缓闭上眼。
她跪在那儿,梁郝差点以为她也,顿时大惊:“殿下!”
过去探了鼻息,才安下心来。
容清樾受伤严重,邵群南看过后只说,他尽力,剩下的听天由命。
但容清樾本身就是奇迹,救回来第二日短暂清醒,撑着一点意识,安排他们对外宣称她身亡的消息,随后又昏迷过去。
子厦扛着伤痛,一步一步把滁州城公主府的事仪安排好,才为菡萏选择墓地,自己亲手为菡萏下葬。
孔氏一夜头发花白,一面忧心殿下伤势,一面悲恸菡萏的离去。
菡萏虽和她一样是奴,但这孩子被殿下带回来,就一直是她在带着,长到如今模样,她早已视同殿下一样,把菡萏视若己出,那是她的孩子啊。
熬了一整宿,做了十几样菡萏生前最爱的菜,葬礼那日,她的碑前都放不下。
孔氏抚摸着墓碑,喃喃说着:“傻姑娘啊,怎么就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走了,殿下也还不醒来,要是、要是……让我怎么活啊?”
啜泣声进耳,便是他们几个大男人也无法直视那道墓碑。
子厦瞥了眼身边的李绪,朝旁边树林走去:“你跟我来。”
遥遥望去,正巧能看到菡萏的墓碑,也将其他人对菡萏的在意一收眼底。
子厦呼出一口浊气,几日不曾合眼的他眼下挂了乌青,憔悴欲碎。
李绪也同他一样,邵群南严肃的交代循环耳边,他没日没夜看护殿下,只怕自己一合眼她就消失无踪。
还好是白天,要是夜里,他们俩准能把夜路人下个半死。
“殿下未醒,赵茗生的处决还要等殿下做决定。殿下与我都不会放过他。”
“他本就罪无可恕,你与殿下不必顾及我。”
子厦松了口气,他怕李绪对赵茗生还有情意,即使殿下对感情很理智,不会因此心软,但总会有隔阂。
“这事本不应该怪你,但是赵茗生是你的人,我总不能释怀。”子厦盯着前方,仿佛自言自语的说。
孔氏哭得不能自已,就快要晕厥过去,梁郝向他打了个手势与同行而来的人搀扶着她走了。
李绪默默瞧着,没有立刻表态,他等着子厦的后文。
要打他一顿、要他给菡萏偿命,或者要让他做什么事弥补都好。他本身并不觉得,这件事乃茗生做的就与他毫无干系,从最简单的角度,茗生是他带着来的,如果他没有带茗生来北晋,菡萏就不会死。
“如果你也有愧疚,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要不要带着你的人杀回南启,夺那个帝位。”子厦说,“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愿,你不愿殿下也不会逼迫你,但当今局势,容不下那么多自我。我不是殿下,没有殿下那么宽容,菡萏已经没了,我不希望殿下接下来更加艰辛,更加难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