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玩家势均力敌。它想着,看了眼1号的手掌。宝琪并不畏惧战斗,在游戏必要的时候,它辅助过玩家解决一些小麻烦。它只需要保证1号不会被吓出问题。
毕竟,人类的精神模块有时脆弱无比。
“至少我们能够找到凶手。”宝琪对约翰说,“如果你能够给我们信息,说不定我能把他带给你。你不想报复他吗?他杀了你的姐姐,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我是你,我就把这个家伙捆起来,然后一片一片将他脸上的肉——”
“侦探。”见约翰有些意动,教宗打断它的话。但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宝琪就对他说:“不是您让我跟约翰谈话的吗?”
“请您出去吧,看见‘皇帝’的份上。”它说。
“女士,我不得不重申,约翰还是个孩子。”
“请您出去。”宝琪朝他笑了一下。
“宝琪。”1号也有些不忍,他看了眼还不到十岁的约翰,人类对孩子天生的维护与同理心还是占据上峰。
宝琪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他。它盯着1号好一会,直到他的脸同样僵住,才说:“你在担心什么?”
“这只是游戏。”它拍拍1号的肩膀,“如果你不能帮我,那就让开。”说完,它推了对方。
明明是很轻的举动,1号却像是失重一样踉跄后退,然后倒在椅子上。这下,他的脸完全埋在影子里,胸膛动了两下。宝琪的手指抖了抖,它让教宗离开。
“这下你可以说了,约翰。”
“你真的能把凶手交给我?”小男孩问它。
“嗯取决于那会他是不是活着的。”宝琪回答,“有时候我得承认,作为我出色的参照目标,那些人的举动有些暴力。”
“如果你能杀了他也行,别让他跑了或者改头换面又回到街上跟我们喝酒。”约翰说,“但是他拿走了唐娜的眼睛,你得把他的眼睛带给我。”
“好。”宝琪不在乎这个小家伙想做什么,只要能够拿到情报,“要不要我帮你把他的喉咙也割开,让他的声带见见光?”
“如果你能做到。要是路加和巴勃罗还在,他们也会这么做。”他说。
“那两个人是谁?”宝琪问他。
“路加和巴勃罗吗?路加是我的亲哥哥,巴勃罗是我的堂哥。你应该知道他们的,在复活节那会,他们去刺杀领袖了。因为这件事,斯特拉和唐娜的婚事吹了。然后,我们在学校的日子就很难过。”
“唐娜总是很伤心,她觉得斯特拉不会抛弃她,又觉得路加不会去刺杀领袖。我觉得她疯了。有一天,她对我说:她交到一个新朋友。”
“谁会跟我们做朋友呢?她肯定是被人骗了。成天就跟她的那个朋友在一起,还说要离开这座城市。我们都知道,离开城市的那座桥早就被领袖封死了,难道她们想一起爬过大坝游出去吗?”
“朋友?”宝琪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它问:“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茱丽叶——应该是这个。”约翰说完,严肃地盯着宝琪的脸:“我只知道这些,你要找出凶手,给唐娜报仇。”
好吧,好吧,一个难缠的小鬼。宝琪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它又看向1号,发现这个不配合它的家伙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宝琪也坐在他身边,它不想安慰这个家伙,所以就陪着他一起发呆。
收音机里还在放着乌尔多尔的介绍,它转动旋钮,调了一个音乐台。
约翰的脸藏在十字架尖锐的梢顶后面,那根钉子的影子正对着他充满情绪的左眼。宝琪转了转眼睛,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人。
他走到淤泥的最中央,把钉子递给它
“这就是结局吗t?”他问宝琪。
“我会为您做一切事情。”
“不,我不需要你做什么,露西,站到我身边来。”他说着,天上巨大的红色太阳把宝琪的眼睛快烤坏了,它只能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不断报警的核心却还在被动地接收人类社会的信息。他说:“人,机器,机器人。”
奇怪的玩家,疯狂的玩家,迷茫的玩家。
那些站在高塔上走投无路的人类试图拨开挡在面前的迷雾和荆棘,却又被进化之树上垂下的藤蔓套住脖子。
收紧。
窒息。
“露西,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爱你。”她亲吻宝琪的嘴唇,又像一只小鸟去啄它脸上的几颗小痣。回忆又把它拉到床上,那个玩家抱着它,宝琪也拥抱她。机器与人的肢体互相接触,它感受到手下肌肤底层跃动的生命力。
拥抱。
亲吻。
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过度的纵欲背后是如流行病的焦虑迷茫。人类已走到高塔顶端,无处可去。回到基因与寿命的笼子,无限探求神经与肉体的刺激。
实际上,宝琪的眼睛又转回来。这个过程像青蛙进食结束后条件反射地颤抖。那种简单生物也会转眼睛,也只是一瞬的旋转,甚至不带有“满足”背后的欲望实质。
至于宝琪本身,它连走上高塔的资格都没有。只是日复一日在土地上打转。
换一个机器也无所谓,换一个人也无所谓。一切就像那个同样叫做“露西”的服务型机器人说的那样:“对于我们来说,人类只是一瞬间;对于人类来说,我们也一样。”
所以,约翰,你为什么会有如此拟真的情绪呢?
唐娜的死亡令你痛苦,这种痛苦是真实的吗?
你为什么会“痛苦”?
是我的型号开始老旧,是系统已经抛弃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