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鸾,此刻刚刚踏上马车。还未等闱墨坐稳,她便幽幽然开口问道:“说吧,你从何处而来?你今天白日里,都去过哪些地方?”
从善如流
闱墨原本是笑着看着她的,听见这话,顿时低头不语起来。温鸾见状心里更难过,却不肯在面上露出半点,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道:“好,既然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鸾儿……”闱墨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个与往日一般的笑意,亲昵道:“你想不想吃蟹酿橙,我亲手做给你吃好不好?”
温鸾见惯了他这般过分不羁的模样,可今日却怎么瞧怎么觉得别扭。“我今日不想与你一道坐马车了。你骑马走吧。去新宅等我。”
她的冷漠让闱墨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而就在他转身出去的一瞬,温鸾碎玉般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径直去新宅,我不许你去别的地方。闱墨,你记住了,你不过是我买来的俊奴而已,不要有别的主意。”
这话,车夫听上去是警告。可闱墨心里却很明白,这是温鸾对自己的关心和保护。她到底,还是心疼了。
“抱歉,鸾儿。”闱墨一边听话地翻身上马,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不是我故意隐瞒你,只是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背负着太多不高兴的事……”
……
半日过后,闱墨站在门前,轻声问起了鹿儿。“鸾儿可睡熟了?”
鹿儿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姑娘许是吓着了,方才喝了牛乳便睡下了,连我叫她再吃些点心都没听见。”
“嗯。”闱墨不再吭声,随手拎了佩剑,便出了院子。待走到门口,方才对着一位黑衫护院道:“看好了这里,若她有事,我要你的性命。”
“您放心便是。只是,那姓顾的也派人在外面守着。”护院的下巴往外一指。
“他,不会害鸾儿的。”闱墨淡淡说着,旋即消失在了秋天的雨夜里。等他再现身时,已是在顾景曜的西斋窗前了。
这里依然不设太多防备,但闱墨却不敢不小心,因为顾景曜一向是个十分警觉的人。不过,今天似乎是个例外。因为闱墨已经在窗前坐了许久了,可顾景曜却依然没有察觉。
透过山水屏风,闱墨隐约能看出顾景曜的轮廓动作。只见他手中紧握着一张纸,眼神哀戚沉重地落在上面,身如玉石僵直,色如衰草败坏。
不难猜,那张纸,一定与温鸾有关系。
闱墨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感觉,但一阵不爽还是让他忍不住开了口。“原来顾大人当真如此难过啊。”
顾景曜闻言神色一敛,迅疾地将那张纸对折收在怀中,才漫声回答:“闱公子到了。所以,闱公子真当顾某这里,是无人之境么。”
“那倒没有,只是进出的确容易。”闱墨不屑道。
顾景曜绕过屏风,慢慢踱步而出,露出一张风姿卓绝的脸庞。“进出容易也未必是好事。闱公子,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我不会让你再入宫行凶,更不会再让你再回到鸾儿那去。”
“顾大人想拦住我?真是笑话。”
“你确有些本事。可今日,我已调了三百兵士到我顾府。即便你不来,我也要去鸾儿那将你捉回来。”
“这么说,顾大人已经查明我的身份了?”
“不错。”顾景曜坦然颔首。
“我现在,倒是有点明白平煦的意思了。怪不得他说你是能护住鸾儿的人。不得不承认,罗斯国的皇子还是有眼光啊,顾大人,你既有决心,也有本事。”闱墨叹了一口气,一双英锐双眸看向顾景曜:“知道我底细的人不多,盛京城里的那几个都被我藏到了寒山。所以顾大人,你为了查我,不会是亲自去了一趟寒山吧?那,可是能冻掉手脚的。”
“大理寺,自然有查案的法子。”顾景曜依旧坦然。
然而闱墨却一眼就看见了他那过分苍白的手指,心里不由得一惊。接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可惜啊,顾大人,即便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今日也不能留在这。”
顾景曜不解地抬起深潭似的眼眸。
“因为陛下也知道我的身份了,顾大人。”闱墨随手将一块玉牌扔出去,顾景曜随手一截,那玉牌便稳稳地被握在了他的手里。
“可别说是我偷的,我还没那个本事,能偷到皇帝的桌上去。”闱墨拉长了语调,继续道:“刺杀的事也好,旁的事也罢,陛下都已允准了。所以呢,您就别操心了。眼下您要考虑的,应该是陛下为何会将此事隐瞒于您。要知道,您可是他的肱股之臣吶。”
这话说完,闱墨果然瞧见顾景曜微微色变。他以为是顾景曜当真入了局,不曾想眼前男人开口提起的,却是温鸾的名字。
“你放心吧。”提起温鸾,闱墨的声音也莫名温柔下来。“我不会伤害鸾儿的。今天之所以过来见你,也是有事想求你。”
“你说吧。”顾景曜答允了,可眉头却未曾松开。
闱墨点点头,双眸望着远处,慢慢启声道:“顾大人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我早晚会死在这件事上。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请大人照顾好鸾儿,不要强加给她任何你的意愿,也不要让他知道我的事,就让她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可好?”
“可好?顾大人?”闱墨见他出神,忍不住再次问道。
许久,站在窗前的男人轻轻拾起肩头的一片金黄落叶,将它缓缓放在了手心,才柔声开口道:“鸾儿从前最喜欢站在窗边看落叶了。她说落叶飞舞的模样,极美。你放心吧,我这一生,往后只为鸾儿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