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庚不理申公豹这种拿捏妥当却非常无聊的御臣之术,他直径走进官府,然后一屁股坐上了主座。
申公豹扶着被训了一顿,惶惶不安的李靖入了府。
李靖低声问申公豹:“军师,您这给我透个底,殿下来陈塘关是来做什么了?”
申公豹笑着说:“您放心,反正不是来找您问罪的,殿下犯了大错,心里烦闷,此行来陈塘关正是来弥补错误的。”
“大错?能有什么大错?”
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商王帝辛的独子,帝辛与姜后是少年夫妻,感情深重,成婚多年只得这一子,当然是百般恩宠,而除了父母之外,他的爷爷也就是上一任商王帝乙也极爱重他。
当年他刚出生时据说朝歌玄鸟翻飞携日而来,当时的商王帝乙占卜是大吉之兆,大喜,赏赐无数,在帝辛尚未确定继位时,就将武庚带到身边养,接受这世上最好的老师的教导,武庚长大后文武双全。
帝辛登位,祭祀大典上天有异象,是为大凶。
帝辛因此下定决心要平定东夷的祸乱,证明殷商武力强胜,千秋万代。
武庚在姜后的反对中主动领命,支持帝辛的决议,之后他率领大军,长驱直入攻破九苗,大获全胜,声望在开朝时就几乎要达到顶点。
这样的人能犯什么大错?
就算是错,在他一帆风顺的人生里,也会是正确的事。
申公豹故意左顾右盼,然后压低声音,悄声同李靖说:“殿下啊喜欢上一个姑娘,将大商的国书给了出去,但现在,那姑娘失踪了,国书也跟着下落不明。”
“国书?”李靖结结巴巴,“那可是国家大祭时用的宝典,能占卜国运的东西,怎么能给出去呢?”
申公豹挑了挑眉,调侃道:“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这国书,本也是百年前我们大商的王后妇好在中原征战时意外发现后来赠予大王武丁的。”
妇好早逝,武丁悲痛欲绝,当年下葬时,几乎将大半个殷商都要随着妇好下葬了,妇好与武丁夫妻多年,估计猜出他这个臭德行了,死前特意嘱咐过,国书阴符经不能下葬,必须传世。
申公豹摸了摸下巴,说:“我们大王自比武丁,殿下自小听了武丁故事长大,耳濡目染,就觉得这国书该是个送出去的礼物吧。”
“而且,殿下总是喜欢挑战高峰,这一次的国书送的不是别人,正是叛乱的九苗女。”
李靖:“”
申公豹拍拍李靖的肩膀,笑着说:“李大人,年少容易轻狂。”
李靖欲言又止。
申公豹意味深长地说:“你家的哪吒不也是如此吗?”
李靖一愣。
申公豹笑眯眯地说:“当年先王占卜要亡商的小子,不正是你家的哪吒吗?”
李靖当年收到命令,转头就将哪吒丢到荒山上去了。
帝乙死后没人再会在意这一卜象,毕竟帝乙善卜,一生占卜无数次,但他天赋十分有限,远不如西伯侯姬昌算得准,他的卦象准头很一般,他占卜出来的结果也只有他在任的那几十年被人奉若圭臬。
他一死,没人再会把当年的“亡商”之论当回事。
包括,刚刚登位,心高气傲,刚愎自用的新王帝辛。
哪吒正是这种无人在意的情况下下山的,只要不再反复提起当年帝乙的卦象,没有人会想起这件事。
申公豹见李靖脸色不对,连忙宽慰道:“我不是来给李大人惹麻烦的,我今日随着殿下来叨扰李大人,其实是为了来看看我的小师侄。”
“师侄?”
“是啊,”申公豹向天作揖,道,“我师从元始天尊,与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乃是同辈,哪吒自然是我的小师侄。”
说着,他和善地笑道:“李大人教导有方,培养出的几个好儿子都是我们阐教的英才,看到他们,我还真是自愧不如啊。”
李靖一顿,忙说:“军师言重了。”
李靖浸淫官场多年,还是不如申公豹这种心狠手黑的老油子,几句话的功夫就让李靖把藏着的哪吒主动推到申公豹面前了。
两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屁话一通,终于走到了大堂中。
武庚坐在李靖的位子上,说:“军师向来话多,这路虽然不长,但我见你们走了那么久,怕是陈芝麻烂谷子都要倒出来了吧?”
李靖一顿,踌躇片刻,上前作揖,道:“殿下的事我已知一二,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事,下官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武庚嗤笑一声:“话说得倒是漂亮。”
申公豹在一边又咳了咳。
武庚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咳什么咳,有完没完?!”
“殿下,”申公豹悠悠地说,“您还记得您出征前,王后对您说过什么吗?”
武庚一僵,把那嚣张跋扈的姿态又老老实实地收了回去,二郎腿也不翘了,人也不乱坐了,仔细一看,好像那睥睨的姿态都没了。
他站起来,又把那主座位让了出来,他说:“东边战乱频仍,想要活下去只能往西走,陈塘关毗邻九苗,要是往西这是必经之地她很有可能来这边了,我需要借调陈塘关的兵将全面搜查,直到把人找出来为止。”
说罢,他又停顿了一下,似乎这不该强调,但他考量许久,还是说了,他说:“若是找到了,不要伤她,我需要她全须全尾地回到我身边。”
李靖问:“那国书?”
武庚看着他,不容置疑地说:“我下的聘礼和我的新娘,我都要原封不动的,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