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你怎么了,你心不在焉的?”
四喜恍然回神,讷讷:“没、没有。”
她将手中的菜谱搁在案几1上,这是她唯一被许带入王府的东西。
“姐姐你瞧,这是我食肆的菜谱。”
明窈一目十行掠过,忽而双目一凛:“这是……我母亲的字
()?”
四喜笑着点点头:“我的字不好,本是要请薛少将军替我题匾额的,不想薛少将军竟还让柳娘子帮写了菜谱。”
菜名五花八门,大多取自唐诗宋词。
明窈唇角挽起几1分笑,越往后翻,她眼中笑意越淡。
明窈脸上波澜不惊,无人知晓她掩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抖。
薛琰在菜肴中藏了消息——
沈烬在寻孟少昶的画像。
金陵有关孟少昶的画像都让薛琰销毁了,他甚至还在书房留了十来幅假孟少昶的画像。
薛琰本就擅长丹青,以前也学过做旧,只是那画能瞒得住沈烬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明窈心乱如麻,一颗心惴惴不安。
四喜在一旁说着什么,明窈都不曾听清。
“……明姐姐,明姐姐?”
四喜连着唤了人两声,下垂手跪在地上的侍女也现端倪,悄悄抬眸轻瞥明窈。
明窈敛住心中烦乱的思绪,泰然自若朝四喜扬起唇角。
“我只是在想,‘唯有牡丹真国色*’是何佳肴?”(*出自刘禹锡《赏牡丹》)
下的侍女稍稍放下一颗心,双眼低垂着地面。
四喜掩面而笑:“姐姐何不猜猜?”
明窈双眉紧蹙,只觉这道菜的起名实在刁钻,匪夷所思:“总不会真拿牡丹做菜罢?”
四喜摇摇头:“是糖腌西红柿。”
她刀工不错,拿西红柿雕牡丹绰绰有余。
明窈唇角溢出两声笑:“若你真开了食肆,别的尚且可以不要,打手却定然要请的。”
四喜莫名其妙:“为何?总不能是我做的菜难以下咽,客人要寻我的不是罢?”
“倒不是为着这个,只不过是怕客人看见上桌的“牡丹”,要去后厨寻你的麻烦。自古至今,就没有人拿西红柿和牡丹相提并论的?”
四喜笑着扑过去,想要从明窈手中夺过菜谱。
二人笑着闹在一处。
漆黑廊檐下,沈烬一身象牙白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黑眸落在阴影中,面色淡漠晦暗。
章樾拱手站在一侧,轻声道:“陛下,孟少昶的生父在前院了,陛下可要见见?”
沈烬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像,随意丢在章樾手上:“先教他看看这个。”
檐下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笼摇曳,章樾打开画卷,目光落到画中男子时,心口骤然一紧。
这画中之人,竟与沈烬有五六分相像。
章樾猛地抬起头。
乌金西坠,沈烬负手,逆光从乌木长廊下穿过,点点金光流落在他身后。
他的身影逐渐融入落日余晖中。
……
前院。
崔逊衣衫褴褛,面如冠玉的一张脸如今却布满沟壑,想来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
他的脚是深夜出门时,被人套上麻袋打断的,崔逊本就是小人,背地里
捅刀子的事没少做。
他的仇家遍布金陵,崔逊也不敢报案,只能忍气吞声,只是他出一次门,便被人打一次。
崔逊再也不敢在金陵久待,趁着夜黑风高,偷偷从家中跑出,躲到了乡下。
崔逊本就是一介穷酸书生,若非得到孟老爷子的青睐,迎娶孟家小姐入门,他也不会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只可惜人心难测,成亲前老实忠厚的崔逊,婚后却妻妾成群,常在风月场所眠花卧柳。
如今半具身子掏空,一张脸颓废惨白。
他跌坐在地,一张脸满是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