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他到桥上看河灯,买了好吃的果子,看人斗茶,穿过一些吆喝的小摊贩,乐此不疲地介绍着。
忽然她好像看见了什么人,扯着他一个扭身躲进一边的巷子口。
他撑在她的外面,一低头就可以闻见她头上桂花水的香味。
“好险,我哥哥刚才路过,差点就被发现了,啊!他在桥上,快,再躲一会儿。”
明湘转过身去看,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郎站在桥上,长身玉立,和这小丫头长得有五分像。
“你的腿,是你哥哥打的?”
“我哥哥虽然凶,却不舍得打我,是……是爹爹打的,因为我不喜欢女工刺绣,偏爱骑马射箭,前日和舞阳侯家的世子比射箭,回家就被仗责了一顿。”
“输了?”
“赢了,父亲说,就因为赢了才要打,不然下次还会去逞能。”
“那你下次还去不去?”
“还去,我不比他们弱,凭什么不能比,凭什么他们习得,偏我不行。”
她们回到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很晚了。
明湘怕她下回再找错了地方,便将自己的一块玉佩给她做信物,下回照着玉佩上的花样找,就不会找错。
他在街上,看她一蹦一跳地回家,手上的玉佩穗子一晃一晃地。
“那是忠勤伯府柳家的庶女,名叫柳如意。”
董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着自家少
主失神的样子,出言提醒他。
“我们江湖人,切忌和这些官宦人家有交集,少主切不可沉溺。”
月影将人影拉得长长的,明湘脑袋里全都是她倔强的脸。
“凭什么,偏我不行……”
京城繁华,勾栏瓦舍,每日来往无数客,明湘太忙了,所以常常好几日都没功夫去瓦肆里转悠。
所以他和柳如意,大约一月才能见上三两回,一见面,就满京城转悠,有时候是白日,就去京郊骑马,在画舫上听曲儿。
有时候明湘心情好,也会上手弄琴弦,亦或是唱上两句。
柳如意每一次都很捧场。
在京城,明湘呆了三年,三年足够他的势力侵吞蔓延,转眼就已经能和他的父亲匹敌,可三年,也足够如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她更沉稳,更机敏,武艺也更高强。
就在明湘筹划着何时回阁中夺权的那晚,她逃命一样地朝着他奔来,脸上的泪痕刺得他心疼。
“明湘!我父亲,我父亲身故了!都是因为我……”
半年前,新皇登基,旁的王爷或有罪流放,或病逝,都没了踪影,只有招猫逗狗的怀王安然无恙。
怀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胄,又好美色,谁也不敢拂了他的面子,一时之间,很多被他相中的女子,都纳入府中。
不知怎么的,怀王竟看上了她,要招她入府做侧室。
可柳伯爷如何肯,就算他教习子女严苛,那女儿也是他的宝贝,怎么会轻易嫁给这
样的人。
怀王便压下来如意兄长任职,好好的新科进士,无官可做,只能在家荒废。
又几次三番到家中搅扰,伯爷急火攻心,又因为从前从军时的伤病,折腾几次便去了……
“我有一法子,你可愿意听?”
明湘的法子,不过就是假死出京,另寻出路,从此隐姓埋名,变成另外一个人活着。
可还不等柳如意答应,便有人替她答应了。
外头跟着柳如意来的,是她的兄长,他悄悄跟着,只是希望妹妹可以快些逃走。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离开这里,尽管,不舍得。
那日的风雪很大,京城许久没下过那样大的雪了,雪粒子迷了眼睛,又化成水淌下来。
明湘本想带她到江洲去,他对她说,江洲很少下雪,有种在街上的玉兰树,花开了很香,还有人给她亲手做栗子糕。
可柳如意不愿,他知道,她还有想做的事,便只能在夜色里望着她,一人一骑去了北地。
就像初见时那样,明湘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风雪之中,心里,还是期待她会回来的,回来,去江洲找他。
京城三年,就像一场梦,夜夜盘在他心里,每每都不愿醒来。
黄粱一梦三年久,醒后频惊岁月迁。
他……不敢再失去她了。
上一次她事事不如意,这一次她要好好活,长命百岁,夙愿得偿,如意,要如意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