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光线渐渐黯淡,外面雪落无声,暗中进行的一切都无声。
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蓁蓁沉思了很久。千叶何时离开的,她都没有听到。
三声轻轻的扣门声,鱼儿忙去开了门,却见一个身着黑狐裘的人,连衣的阔大帽子带在头上,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坚挺的鼻梁和阳刚的嘴唇。
来人把帽子向后一撩,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庞,一双黑眸映着身后的白雪,如同黑濯石般。不是郑忽是谁?鱼儿忙施了一礼,迎他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墨大,手里提着一坛杏花米酒。
墨大经过鱼儿身边,闲着的左手悄然从衣袖下握住鱼儿的手,也只是轻轻一握,随即松开。鱼儿脸色微红瞪了墨大一眼,墨大挑眉一笑,把酒放在了几案边,紧着去接郑忽解下的狐裘。
“想什么,如此出神?”
手里的白布条落在了地上,蓁蓁听到动静抬头,捡起地上的布条递给他,并将今儿傍晚生的事情一一讲来。
剑眉一蹙,郑忽把布条抛入炭盆中,忽地一下,火光顿起,照得房里亮如白昼。
他思忖着道:“鲜虞氏?
蓁儿,我倒是有所耳闻,鲜虞氏与肥氏、鼓氏、仇由氏皆在大周西北,赤狄东侧,只因四部落紧密团结,至今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赤狄,皆未能如愿吞并他们。”
火光熄灭,明亮的房间又陷入一片黯淡之中,唯有炭盆里烧透的红灼炭块,是这房内唯一的亮光。
鱼儿点燃烛台上的蜡烛,晃晃悠悠的烛火,驱散了满室的黑暗。
蓝眸映着烛火,闪烁出点点兴趣的亮光:“哦?”
郑忽见蓁蓁未曾听闻过此事,便在几前坐下,打开杏花酒的酒封,顷刻间,酒香满屋,沁人心脾。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鱼儿递来的金杯,缓缓注满,嘘了一口。
闭上眼睛品着滋味,慢悠悠道:“岂止如此,若你是王女,你当会知晓,当年的鬼方王是他们暗中的领,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大火,现在的鬼方王建国,便会选择此处。”
听了此话,蓁蓁的兴趣瞬间熄灭。
她斜睨着郑忽,嘲弄一笑:“郑忽,这是你胡诌的吧?”
又嘘了一口酒,郑忽眼里带了满满的笑意,回望蓁蓁:“没有。”
心里却暗暗道:“信不信在你,但我很满意,你当着墨大和鱼儿唤我的名字。”
娥眉颦起,蓁蓁狐疑地望着郑忽,端起面前的金杯轻轻嗅了嗅,豪迈地一饮而尽。
只是这豪迈仅仅是喝酒前一瞬,酒入口后,她被呛得连连咳嗽,弹指间,已咳得满面通红。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背上,低沉的声音里含着隐忍的笑意:“此事可以慢慢考证,何必与我置气?”
蓁蓁低着头,眼泪猝不及防便流了下来。
原来,关于父王,她竟比一个外人知晓得还要少!
一方帕子递了过来,蓁蓁接过,展开蒙在脸上,闭住了呼吸,心内暗道:“父王,母后,为何如今一想起你们,心便如此疼呢!”
鱼儿悄然一拉墨大,向他使了个眼色道:“奴婢去瞧瞧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哭得稀里哗啦的蓁蓁自然没有理会,倒是郑忽,微微点了点头。
门轻轻一响,温暖的房间里,便只剩了他们两人。
郑忽叹了一口气,伸出长臂揽住她,低低道:“这些事儿,我是今年在郑国信息库,查阅多年前的信息方知。”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前几日收到一条信息,说鬼方王女眉间有一红痣!
而你眉间有痣,却是黑痣。
只是,各国间围绕你的争论,从未停息过,这也是你为何屡遭人跟踪的原因。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人希望挟持你,有人却希望暗杀你。
即便如姬显君和梨花,两人因为当年你故意放出的传闻,与你处境亦相似。
无人告知你这些,或许是你父王的手下未能联系到你,或者为了你的安全,没有告诉你。
但是,人家若找到门上来了,你再不去弄清缘故,便是你的问题。
暗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了解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讲完了,吁出一口气,展眉笑道:“其实我怀疑你是王女,是在长葛灵山半山腰住的那一晚。
你梦魇了,哭喊着‘父王、母后’——
你可还记得?!”
原本默默流泪的人,听到此处,忽然啜泣起来,而且越来越大声。
“当时我正坐在房顶上,虽怀疑,却无法证实。
倒是郑突,自你养父称你为养女后,便将你掳走了,似乎是早就知晓了什么。”
郑忽在他身侧坐下,将她紧紧抱住,下巴搁在她头顶,低低叹道:“现在,这些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