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柳叶眉轻轻皱起,明窈望一眼帐幔,又望一眼白纸。
她下意识咬着红唇,面露苦恼。
身后的侍女瞧见,好奇上前看了一眼,迎上明窈狐疑的目光,侍女眨巴眨巴眼睛,而后诚实摇了摇脑袋。
她也看不懂。
她莞尔,唇角露出浅浅一笑,如实相告:“想来是奴婢才疏学浅,认不得这字。”
帐中再次落下窸窸窣窣的动静。
墨迹未干,纸上两个字简单明了。
侍女歪着脑袋,喃喃自语:“这两字是……故人?”
她疑惑望向明窈,只觉莫名其妙。
明窈怔了一怔,随即展颜,“噗嗤”笑
了两声。
孟少昶的琴音她向来不敢恭维,说是鬼哭狼嚎都是抬举。
正说着,明窈唇角的笑意渐淡。
即便那琴声如鬼音绕梁,不忍直视,她日后也听不到了。
明窈垂敛眸,指尖在纸上轻轻摩挲,忽然没了继续闲话的心思。
她仰头:“这曲子可否借我回去誊抄,明日再送还?”
许是不想为外人透露,明窈手上拿的曲子并不完整,依然还是残曲。
残缺不全。
此乃名曲,纵使明窈有天赋,也不可能过耳不忘。
帐中迟迟没有声音传出,似乎也没有笔墨落下的声音。
明窈晃神片刻,忽的了然:“你这曲子可是不外传?是我疏忽了,竟忘了这样的名曲向来只传子女,不传他人。”
帐中终于有纸张递出——
确实不能外传。
明窈脸上的雀跃消失殆尽,眼中难掩失望落寞:“那今日多有叨扰了。”
一语未落,却见挽起的帐幔透出一角,侍女眼疾手快,替明窈接过纸张。
她眉开眼笑:“姑娘,你日后倒是可以日日来金明寺了。”
曲子虽然不能外传,可若是明窈自己听着琴声写下曲子,也不能算外传。
曲线救国不外乎如此。
明窈眼睛弯弯:“如若让你家中族人知晓,我怕真成了罪人了。”
沈烬的兄弟姊妹死的死,残的残。
唯一还算健全活在这世上的,也就剩他一人。
沈烬不以为意,在纸上挥墨写下两字——
不会。
这会倒是简单明了,明窈一眼就认出。
她笑笑:“你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这曲子可是世间少有,我母亲寻了半辈子也凑不齐,想来你的祖先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声音越来越低,明窈目光迟疑落向角落的古琴上。
那并非稀世名琴,可若真的是寻常的猎户,手指定然生出厚厚的茧子,不可能抚琴弹曲,家中也不太可能有《落花尽》。
明窈目光凛冽,心中疑虑渐生,她眼睛半眯:“你并非猎户。”
肯定的口吻。
帐中人毫不畏惧,笔墨落下——
我从未这般说过。
明窈一时语塞,细细想来,帐中人确实从未承认自己是猎户。
猎户的身份,本就是寺中小沙弥自己猜的。明窈先入为主,以为对方真的是寻常猎户,只略懂几个大字。
她一整颗心紧紧揪起,一双浅色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帐后的人。
一个荒谬的念头逐渐浮出水面。
薛琰曾说沈烬生死未卜,在边关生死不明。
前儿夜里这人也是伤痕累累,晕倒在金明寺前。
如若真的是沈烬……
明窈手心冷汗渐起,努力说服自己抛开这个荒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