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明窈最痛恨的人是沈烬,对沈烬恨之入骨。
自己在明窈心中,总是不同寻常的。
沈烬双眼半眯,寒意渐涨。
他甚至想着不用等雪停,沈烬今夜就想将明窈神不知鬼不觉带走。
倏地,一阵冷风从窗口灌入,明窈连着呛了好几声,掩唇咳嗽。
沈烬遽然惊醒,阴影从他眉梢眼角退开。
他缓缓动了动眼皮,目光逐渐恢复清明。
沈烬自嘲一笑。
他如今是连明窈一声咳嗽都怕了。!
()nbsp;明窈怀里还塞着汤婆子,热气萦绕在指尖,驱走了遍身的寒意。
侍女坐在茶炉前,一手握着蒲扇,轻轻扇动炉中的滚烫炉火。
余光瞥见明窈醒来,侍女面上一喜,笑着为明窈递上一盏热茶。
青窑海棠蕉石茶杯握在手中,明窈双眼缓慢落向角落的香炉。
檀香将近,只剩丝丝缕缕的青烟。
上回在寺中,她好像也是这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明窈心中疑虑渐起,转而望向一旁的侍女:“这屋子可是只有你来过?”
侍女大惊失色,还以为明窈是怪罪自己玩忽职守,忙忙自证清白。
“姑娘,奴婢只去了一趟茶房,而后就一直守在屋里,万不敢丢下姑娘出去顽的。”
说着话,忽听隔壁琴声又起,琴声空灵飘渺,如归隐山林的仙人所作。
侍女压低声音道:“奴婢来时,也听见隔壁在弹琴。”
她本想着明窈觉浅,想让隔壁换个时辰再练琴,后来想着他们到底还在寺中,总不能越俎代庖。
此事也就作罢。
明窈听着隔壁传来的悠扬琴声,喝茶的动作陡然一顿。
这是前朝的残曲《落花尽》,柳娘子曾同明窈提过一回,可惜柳娘子只见过那曲子的结尾,不曾瞧过开头。
“真真可惜,那样好的曲子,也不知何等奇思妙想的人才能想出来。”
只可惜有才之人大多心思怪异,相传作曲人为情所困,一气之下竟将所作的曲子都烧了精光。
家中奴仆赶着冲去火盆,可惜那火烧得极旺,最后剩下的,只剩这半《落花尽》。
明窈心神一凛,不动声色握着茶杯。
杯中的热茶逐渐冷去,茶叶漂浮在水面上,无波无痕。
一曲毕,山寺再次归于平静,万鸟归林。
琴声“铛”一声再次响起,倏然,却被一记敲门声打断。
明窈肩上披着鹤氅,一张小脸落在毛茸茸的雪帽中。
廊檐下正好有小沙弥路过,见明窈站在上客室门口,双手合十朝她行了一礼:“姑娘可是来找先前受伤的那位客人?”
小沙弥温声道,“那人先前伤了嗓子,恐怕无法回话,还请姑娘见谅。”
明窈恍然,三言两语将来意道明。
她不过是为着那曲《落花尽》来的。
柳娘子曾对这曲子念念不忘,如若真能拿到原曲,柳娘子定会心花怒放。
言语间,木门忽然被推开一条门缝,一张纸从屋内塞出。
那手字一如既往的潦草难看,明窈细细盯着看了半晌,倏尔眼睛亮起。
果真是前朝留下的《落花尽》。
院中天寒地冻,冷风硕骨。
明窈如先前那样,隔着厚重的帐幔同帐中人说话。
古琴立在榉木架子上,清透的琴弦犹如蚕丝,曲子捧在手心,明窈爱不释手:“我母亲若是看见,定然会高兴的。”
帐中缓缓伸出一纸——你是为你母亲求的?
明窈点点头,末了才想去那人看不见自己,她唇角扬起:“自然是为我母亲求的,不然还能为谁?”
帐中人似有所料。
明窈话音刚落,帐中立刻递出一张纸,上面只有短短两个大字。
那字龙飞凤舞,像是怀揣着浓烈怒意所作。
明窈捏在手上认了半日,还是认不出纸上写的是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