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张桌子,装修的时候特意把两间卧室打通改成了书房。桌子有点太大,楼道和门都进不来,干脆把阳台外面的墙拆了,从院子里吊进来。当时可轰动了,所有知道的人都来看,毕竟是乾隆用过的物件。
可惜什么也看不见,怕啊,要是碰伤了多不好,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严实实。等搬到书房,还没有装修完。装修彻底结束了,才把包装一层一层打开。桌子确实漂亮。足足有2米5长。想象一下,乾隆就坐在后面,批奏章。
这桌子不一般,少不了配把龙椅啊,晓雯的爸爸天天就惦记着这个事。那时候,没少了去潘家园。潘家园在BJ啊,那是真的,为了配个合适的椅子,去BJ住了半年,整天去潘家园古玩市场溜达。这桌子也是从BJ来的啊。看来看去,那么多椅子,就没有一把能够配得上这桌子的。几年过去了,椅子的事也放下了,搬了餐桌的椅子先顶着用。
这桌子是一个老部下送给他的。当然喜欢,只是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到是平添了很多麻烦,可把他给害惨了。
来来回回跑BJ,花了不少钱,真正有来头的龙椅没有大几十万就一定是假的,有些直接开价两三百万,还不能保证是真的皇家的东西。晓雯爸爸那个气啊,他哪里有这么多钱,老房子装修的时候还是晓雯的妈妈出的钱。干了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存款,像他这样比较身子正,不拿不贪的,真的就只能说基本生活不缺钱,要拿出来几十万几百万买个椅子,那就邪门了。
也不能说没钱啊,没钱你来古玩市场干嘛,还要张口闭口买龙椅,不是给人笑话嘛。只能说没有看上合适的,这龙椅不好配。这桌子,整的晓雯爸爸吃饭睡觉都不香了。
说来也是运气,这真的是没有买,如果买了,就要出事。
工作组来查酒店的生意啊,干部家属不能开办企业。如果现花几十万几百万买一把椅子,肯定要被列为反面教材。一步很险的棋,不知不觉就会让人没有了退路。如果当初没有和晓雯的妈妈闹矛盾,对于晓雯妈妈来说,花个几百万也不算难事,说不定真就买了。
所以冥冥中自有定数,晓雯的爸爸一直是很少见的两袖清风的清官。在几次的筛查中都坦然面对,也就没有什么生。如今的他守着这张桌子,也只是心里安慰而已。
桌子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他和太太、女儿三个人的合照。那时候晓雯带着红领巾,上小学,雪白的衬衣加上打了红脸蛋的化妆,愈加的有年代感,估计是参加完什么活动后拍照的,远景里可以看到白桦树,那就是当年晓雯爸爸在东北的时间,晓雯的童年是在东北陪伴着白桦林渡过的。
那时候应该是他最开心的时候,这张照片能说明一切,这也是他的一切。随着年龄,再看看周围,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晓雯和前妻是他的一切。他写字的时候不在书房而是在客厅的小桌子上,这大桌子太珍贵了,也不能把茶杯茶壶放在上面。所以他到书房,就是欣赏着漂亮的桌子,看着照片回忆。这个书房实际上是一个展览厅。有客人来,必到书房赞赏一番,赞赏桌子,必然就要赞赏晓雯的可爱,和前妻的漂亮。
电话响了,老式的电话机是他最爱的,他一直保留着这种转盘式的拨号电话,他很享受拨号的时候把手指头插到圆盘上,滑动手指,放开的时候,圆盘就会回归原位,出滋滋滋滋滋滋的声音,这声音他听着就高兴。这个大院第一批只装了三部电话,他拿了一部很老的电话机,电话机听筒的连线很粗,他把装机新配的电话机放进了箱子里,那部旧电话机被他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上面用一块小的丝绸布盖着。看他认真的样子,估计里面藏着什么故事。
电话的铃声很大,还不耳背的他急忙跑过去。这几年电话越来越少,能打来电话的,都是至亲的人。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老梁,你雯雯谈恋爱了,男孩子在我酒店。”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已经是两年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打电话来,而这个消息,他等了很多年。他有很多话要说,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关于女儿,一听到女儿的消息,他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他说:“我过去!”不等对方回应就放下了电话。这种老式电话机,一放下就挂断。他不给女人机会,他怕那女人听到他流泪产生的声音,在女人面前,他是始终的高高在上。
晓雯和晓雯的爸爸,从不同的地方往酒店赶。他们父女的心里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一样的心急火燎。
晓雯已经适应了,太久不怎么开车,这时候已经顺手了。晓雯的爸爸在门口打了的士。他出门之后,已经到车上了,才想起来没带钥匙也没有带钱包。手机倒是在手里,最近经常也刷刷视频,手机经常都在手里。
晓雯的爸爸,在车上快的回忆,他觉得最近两年的事越来越怪。他最希望的是女儿毕业回国,女儿没有先是不要他帮忙安排工作,后来居然离开了上海。他想着女儿在上海,就能经常和女儿一起,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女儿说。女儿回来后,在上海待了不到两个月,说在深圳那边联系好了工作,也不让送她去。女儿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已经独立了,只是那时候还有个借口,距离那么远。现在毕业回来,本来可以生活在一起,女儿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心里的失落感一直笼罩着,比女儿在美国的时候还要强烈。
他自己也是的,战友在新西兰了,邀请他们几个战友去玩。后来说到移民的事,就劝他也移民过去。那边的食品确实好,安全。战友的说法很夸张,说飞机一到新西兰,连空气都是甜的。他说好啊,就一天天的开始往这个方向走,就有人开始帮忙办手续,居然就已经办好了。当然新西兰移民是级贵,要5ooo万人民币,这次他接受了晓雯妈妈的支助,这笔钱是投资款,并不真正用掉,就以后留给晓雯了。
他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去,也就没有想,过去了干什么。现在要拿到那张纸了,才现对他来说没有用啊,晓雯和她妈妈都不会跟他过去。他已经无比的悲哀了,不管他是留着上海,还是去新西兰和几个老战友一起安度晚年。晓雯和她妈妈都不会跟随他,陪他,这已经非常的明确了。他的孤独不是现状,是看不到头的预期,这种悲凉的预期加了他的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