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缝缝补补的。”
后来我们吃完了面,外面的雨也停了,那些摆摊的人又6续出来了。
我们走出面馆要离开,走了几步,那个老人追了上来,他一手抱着一个菠菜要塞给我爹,我爹说不用,他非要让我爹拿着,然后又给了我和兴荣一人两块塑料纸包的硬糖。
回家的路上,我和兴荣嘴里舔着老人送给我们的糖,拿着树枝嘿嘿哈哈地抽打着路边的野草。
我爹问:“兴旺,兴荣,你们以后想不想当大侠?”
我们说:“想。”
他说:“做到三件事你们以后就能当大侠了。”
“哪三件事?”我们赶紧凑了过去。
他大声说:
“善良、真诚、有责任心。你们记住,做人不能丢这三样东西,丢了就当不成大侠了。”
我问:“爹,你是大侠吗?”
“我当然是啦。你们如果想和爹一样,以后见到了和今晚那个老人一样的人,就要帮助他,知道了吗?这就叫善良,善良就是帮助身边的人。”
兴荣就说:
“爹,那我们村子里那些人一点都不善良。”
我爹骄傲地说:“大侠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厉害的人才能当大侠。”
他又补充道:
“善良的人不光是帮助别人,还要允许别人做别人,允许自己做自己。他们坏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自己好就行了。”
我说:
“爹,我们要当大侠,我们要善良、真诚、有责任,我们听你的。”
“你们能保证吗?”
我马上说:“我保证!”
兴荣也说:“我也保证!”
有一天,我和往常那样坐在工地里写作业。远远从路边过来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往工地里走。起初我没看见,直到她们走近了,那女人说话的声音盖过了不远处的挖机。
是姜二哥和他那胖胖的、动手打过我一巴掌的娘。她正拧着姜二哥的耳朵大骂,她的身子就像课本中被敲响的寺庙里的大钟,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我仔细看看这对母子身上穿得像城里人模样的衣服,这才想起来,好像很久没在村子里见到这家人了。姜二哥我倒是见过,他们“四兄弟”都在隔壁的一班,在学校倒是没多少机会找我的麻烦。
这个女人的大嗓门来工地溜一圈,没有人是听不到的,我爹回家后不由自主地和我娘说起他们家的事。我们从他口中得知,姜二哥的爹也接了这个工地的活计。之所以是接活,是因为他们家买了辆大卡车,平时帮工地运运货。
姜二哥的爹有四个兄弟姐妹,年轻的时候去了外地打工,这些年也不怎么回来,定期会给家里寄点钱。他祖父家有个从老一辈就流传下来的纯金小佛像,去年的时候被他们家偷偷拿到外面去卖了,然后也不管家里的两个老人,一家子直接搬到城里去住了,还拿这笔钱买了辆卡车。那两个老人后来气得大病了一场,头也白了,饭也吃不下了,出门种地时拿起锄头腿就直打哆嗦。
村里人说,从来没见过二老吃点好的,估计这些年外面寄回来那点钱也都被他家拿走了。他们还有个说法,说这事儿肯定是他媳妇搞的鬼,因为姜二哥的爹没那胆子。这话大家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开始骂那女人。
打旁边过的人听见,就停下来怪笑连连:
“没这女人,他们家还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哩。”
他这话说出口,剩下的人先是哑口,紧接着有的大笑,有的苦笑,有的嫉妒地笑,有的奸笑,不知道各自都在想什么。
时间来到十月份,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回回作业都是全对,考了两次试也都拿一百分。赵老师每次都让我站到讲台上拿着试卷给大家看,同年级的孩子们都很羡慕我。
我爹知道了我成绩好,高兴得不得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本《水浒传》念给我们听,他以前就在我们村里读的小学,字还是认得的,实在不懂的时候就翻那本已经黑的红皮字典来查。他讲得引人入胜,我娘坐在旁边纳鞋底也听得津津有味。
“杨兴旺,你在写作业吗?”
我抬起头,是姜二哥,于是收起作业想走开。
他追上来拉住我,往我手里塞了几块糖,“你跟我和好,我们做朋友。”
我握着糖看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不是有姜一哥、姜三哥和姜四哥做朋友吗?”
“他们现在都不跟我玩了。”
“为什么?”他们四个以前出现的时候总爱欺负我们,但至少形影不离。
“他们的娘告诉他们,我们家是他们现在高攀不起的了。”
我把糖还给了他,“我也不能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
“我也觉得你们家不是好人”,我想说,但没说出口,于是改口道:“你娘太凶了,你记不记得,她还打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