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小家族,他后来去报仇死斗,杀死了这家的家主,家族名号也被抹掉,无人再记得。”
“啊……”鹿晚游捂着胸口低呼一声。
这修真界熙熙攘攘,每日无数人的命运在其中沉浮飘荡,落入不同的归处,但她总是做不到习惯如常。
也很难想象,那个时候刚刚学成出山的百里渊,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必死之心,冲上门去,为祖父母和父亲报仇的。
见她长久不说话,秦如风嘴唇抿了抿,才又继续道:“所以说,他这人对世家的仇恨,可谓是娘胎里就带来的,改不掉……他与我们,本就
是两个世界的人,便不要指望着能友善共处了。”
“……”
是也非也,无法论断,鹿晚游心中戚戚,眼神忍不住往百里渊的方向瞄过去。
本是想感慨一下他家世之苦,幼年不易,谁知自己却跟一双冷锐凶狠的眼神对上了。
一点没在意她此刻正想着什么,百里渊倒是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她,导致她完全无法将眼前这凶悍的人,跟故事里的孤傲少年联系起来。
心里的那点感触和怜悯,全都被吓唬跑了,鹿晚游只得讪讪地收回了目光,再不看他了。
主桌之上,除了鹿晚游跟秦如风,还有另外一些地位尊贵的客人。
他们清醒的时候,瞧出了名堂,自然是不敢对他俩讲话多加打搅的,只私下埋头说话笑谈。如今酒过三巡,被热闹的氛围和酒气熏抬得晕乎乎的,这些人的嘴巴也就没那么严实了。
其中一位,自持着是秦如风的旧友,但今天从上桌就没能跟秦如风讲过几句话,不免心头不快,觉得他也太过见色忘友了,什么动人天仙也不值得他这样。
可这些话又不能当着秦如风本人的面说出来,只好柿子捡软的捏,借酒发疯。
“嘿嘿,鹿小姐。”
这位旧友喝过酒之后,全无修仙之人的规整仪态,神色微痴,一看就醉得不轻了。
“我听说,咱们的秦家主看上你了,这可是你天大的福气啊,不然像你这样没什么出众的小女儿,这
辈子都是坐不上我们这个主桌的!这都是托了秦家主的洪福,嗝……居然还等秦家主给你夹菜,真是不懂事,你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把秦家主伺候好,来,我把酒杯给你,赶紧给他敬一杯酒,让他开心开心。”
哪怕走路已经歪歪倒倒了,这人也要挣扎着来到鹿晚游的跟前,给她面前的酒杯斟满酒。
秦如风温和的脸上,自他开始说话,便已经写满了不悦。
等他将酒斟好,还没送到浑身僵硬的鹿晚游手上,秦如风便率先站起来,将酒杯接过去,然后顺手一泼,全都倒在了旧友自己的脸上。
空荡荡的小小酒杯,也丢在了他身上,充满了轻蔑。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醉酒了就滚去一边醒酒。要我教你吗?”秦如风罕见拉黑了脸,教训起人来完全没有顾及旧友的面子。
一个败落世家的小女儿而已,平素谁看在眼中啊,再过分的举动也是有的,今天不过是想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众人原本以为主桌在敬酒之后会热闹起来,却没想到秦如风亲手阻断了这一切。
向来好脾气的人,发火才最可怕,这下大伙便知鹿晚游在他心中的分量,那是碰都碰不得了,更别提在嘴上调笑了,哪里还敢继续任由这个旧友在发酒疯,赶紧上来几个人将他拖下去了事。
秦如风环视这桌上一圈人,言辞冷漠:“还有谁喝醉的吗?一起下去醒醒酒,
免得再来胡说八道,惹人不快。”
“没了没了。”众人皆摆摆手,讪笑不止。
摆平了外面,秦如风这才赶紧坐下来,担忧地看着鹿晚游发白的面色。
“抱歉,是我交友不慎。”
这朋友也不是他本人交的,现在却得承担这无名的责任,秦如风自己心头也是恼火。
可一瞧鹿晚游备受屈辱,低头难过的神态,他便什么怒意都没有了,心里面只剩下慌乱和不舍,极其小心给她擦拭因为那醉鬼倒酒不稳,而被染湿的桌布,生怕酒水流到她的衣裙上。
“别生气,我敢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敢在你面前如此说话……等这人清醒了,我一样拉他来给你赔罪,好不好?”
还觉不够,他又给鹿晚游夹了些她爱吃的菜,并贴心地把筷子给她递过去,两眼满含期待地看着她:“你没吃多少,再吃一点吧。”
鹿晚游哪里还吃得下去呢,被人当众开这样的玩笑,她心里委实不好受,更觉得自己在这里坐都坐不下去了,便轻轻地将秦如风递过来的筷子推开,压低声音小声摇头道:“不了,我吃饱了,现在累了想回去休息……你们吃吧。”
说完,也不管秦如风面色如何焦急心疼,她便马上起身绕开椅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个眼神,让自己的侍从紧紧跟着她,以免出什么意外,秦如风自己则重重地将那双筷子压放在了桌上。
看来这个旧友,也没什么必要
被拖出来去跟人道歉了,他最好是从来没来过这个世上。
脑子里正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秦家主?久仰大名啊。”
秦如风缓缓转身,看见一张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年轻脸庞,出现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