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马啸啸转脸正对上他惊诧的眼,顾不得多想,抓过小童手上的衣服便帮墨子昂套上,嘱托小童去生火。
火生起来之后,马啸啸才觉得有些暖。墨子昂躺在地上还没醒,小童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马啸啸看了一眼,起身走了两步,蹲到墨子昂身旁。她拍了拍他的脸,他好像醒了,睫毛动了动。
“墨子昂。”她不客气地再拍。
小童想要上前阻止,可是没来得及,墨子昂已经醒了。
马啸啸停下动作,看着他睁开眼睛,开口说道:“你竟然不会游泳。”神色里带着鄙夷,生动地诠释了忘恩负义的内涵。
墨子昂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看了看四周,坐了起来。低头看见自己换了衣服,略微吃惊,抬头看了一眼小童。小童连忙摇头,墨子昂转回目光,打量了马啸啸一眼。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马啸啸说道:“看我做什么,我这也是为你好。”说罢,便起身坐到了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墨子昂没有说话,整理了衣服便起身往树林走了。
马啸啸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童,问道:“你怎么不跟上去?”
那小童一脸要哭的表情,“公子眼下不高兴,我不敢。”
马啸啸冷哼了一声,转回脸,只顾盯着火堆。
哎,其实她也有点不敢。心理学说,童年过遭受肉体虐待的人,多少有点精神偏激,不晓得墨子昂是不是也是那样。
不过是不是童年?算了,马啸啸摇摇头,跟她又没关系。
小童焦急地在身后走来走去,马啸啸坐在火堆前发呆,渐渐地,地面上清晰地显出身后人的影子,来来回回,晃得她心烦。抬头看时,天已经黑了,林里的鸱鸮凄厉地叫了一声。
马啸啸终于坐不住,回头对小童说道:“你去找找你们公子。”
小童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却听见一阵清越的笛声从林间传出。
马啸啸顿了一下,赶紧起身,寻着声源去了,小童紧跟在后。
绕过郁郁葱葱的大树,借着月光,马啸啸看见一个人影坐在青石上吹笛,几只鸱鸮停在他背后的树枝上,有种阴森的感觉,可是他的笛声就像清泉一般,声声悦耳。这让马啸啸有些高兴。
她快步走到他身旁站定,墨子昂一曲吹罢,停了下来,马啸啸第一次仔细看那支短笛,竟然是碧绿色的,她从前并没有注意到。
“你又可以吹笛子了?”马啸啸问。
墨子昂看着她没有说话。一切仿佛阴差阳错般地好了,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他看着马啸啸蹲了下来,随意地坐在地上,仰头看他,她的脸上有点脏,额头上有绿色的斑斑点点,海藻的印记。
这时,墨子昂心里微微放下了,他想隐藏的,其实对于她来说,什么也不是。她有些讨好地冲他笑,他甚至想伸手擦去那些额上印记。
马啸啸见墨子昂抬手,偏头就躲,他的手僵在半空,收了回去,马啸啸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躲过了一劫。
小童站在一旁,轻轻地唤了一声:“公子。”
墨子昂起身,往林外走去,“走吧。”
马啸啸见他们离开,慌忙也跟上。
上了马车之后,一路无话,进到城镇,便找了一处酒店歇脚。
马啸啸倒在床上,睡得极好,竟然一夜无梦。
转过回廊,入眼是层层的花幕,青色的,黄色的,小花,挂在藤蔓上,随风摇曳。他站在石柱旁,闻到风里杏花饼的甜味。他听到窗里传来亲切的呼喊声:“阿衍,阿衍。”他喜欢听母亲的声音,柔柔的,还带着杏花饼的味道。
他那时身量不足,一手扶着木门,小心翼翼地抬起脚,才能迈过台阶。
她总会张开怀抱,把摇摇晃晃的他抱进怀里。她笑得很温柔,“阿衍,阿衍……”。
朦胧听见吵闹声,墨子昂睁开眼睛,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墨子昂,墨子昂……”然后是仆人们劝阻的声音,渐渐没了声响。
忽听“嘣”一声巨响传来,门就被人撞开了,马啸啸飞身扑了进来,笔直摔在地上,一个标准华丽的狗啃食。
他奶奶的,不知是谁在背后用力推了她一掌,原本想把她往反方向轰走,不料她自己重心不稳,临着转了个身,就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掉了进来,肩膀撞的生疼,膝盖灼痛,肯定破皮了,她恨得牙痒痒。
马啸啸撑着微微灼痛的手掌,勉强爬了起来,撩起裤腿一看,果真破皮了。她气呼呼地回头想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岂料,墨子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起身,随意披着一件青衣站在隔了两米的地方看着她,面无表情。
她脸上僵笑了一下,讨好地说:“今儿个天很好哈,哈哈……”她自己笑了两声,墨子昂还是没有说话,想起昨天他难堪的脸色,她可不想他到现在还记恨,不过好歹她也又救了他一命。
思及此,马啸啸挺起腰板,对的,老子没必要这么卑躬屈膝。于是问道:“我们现在离镇天府还有多远?什么时候能到?”
墨子昂想了一会儿,答:“大概还有六天就进了镇天府的地界。”
马啸啸长长地“哦”了一声,抬头直直地盯着墨子昂。
墨子昂看她明显有话要说,却不知道今天她为何会这么不直白。
他问:“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马啸啸松了口气,问道:“当时你救我的时候,我叫过你的名字,那些人都知道是你救了我,眼下我顶着周宁衍的名字……难道他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