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
我走出屋,四下里看了看,没见到达纪。
我又走进屋,“他哪里去了?”
“他那么大个人,腿长他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嘛!快做鱼啦!”
“李木头!”我一步步走向他,问:“我问你,达纪哪里去了?!”
“我,我不知道!他爱去哪里去哪里!”他坐在火堆旁,很有些不耐烦地。
“你若是不告诉我,别想吃鱼!”我狠狠瞪着他。
“我是为你着想!”李木头摸了摸锅里的鱼,又看着我说:“怕你知道了心里难受!”
我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说!”
李木头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些许对我的怜悯,说:“走了。”
“走去哪里?!”我的心瞬间空了一半!
“我怎么知道?!”
“别掐我!我说!我确实不知道他去哪里,他只是要我告诉你,他必须回去了!说有缘再见!”
“你怎么不问问他!?”
“你的指甲快把我的肉都掐出来了!林长生!”
“哎呀呀!我怎么问他嘛!他若是愿意告诉你我,还会这样对你不辞而别?!”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
“他都不在意,你又何必依依不舍呢?!我看他走的时候也没什么留恋的!”
我猛地站起身,冲到屋外。
北风声声,刮得被冻硬的树林子碰碰作响,碎雪漫天飘扬。老天像是被扯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漏下了这么多点风呀,雪呀,老也刮不尽,老也下不完,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没完没了让人有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达纪!”我大声喊着:“你在哪里?!”
我喊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呼啸的风,除了落天落地的雪,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
我颓然跪在雪地上,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已问天问地:“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
我的心,像被这绝望的冰雪冻住一般,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然后龟裂,然后,一点点,一片一片,碎裂,最后,轰然崩塌!
原来,所有我自以为的快乐,是建立在我自以为的被人放在心里面的基础上!
原来,我从来没有被哪一个人,放在心里过!
父亲可以离开我,母亲可以离开我,达纪,这个不过萍水相逢的甚至连名字都才知道的异乡人,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真是,愚蠢至极!
三月的北方,仍旧是风雪飘扬的季节,只是比两个月前稍微暖和了些。
当然,只是稍微。
我与李木头来到上京已有月余。
上京,是金国的都城,听说是久居辽国的一个叫卢彦伦的汉人规划设计的,所以受到了辽国上京的影响,为南北两城形制。南城为内城,是皇帝与贵族居住之处,西边是皇城,北城为外城,是汉族和回纥族的区域,也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区域。
上京城东边是绵延茂密的大青山,宽阔的阿什河从城边缓缓向北流去。
我和李木头在阿什河边简单地盖了间茅草屋,算是有了个庇身之所。河边土地平旷肥沃,我去北城里的一个汉人家买了些珍贵的菜种种下,因为女真人没有吃蔬菜的习惯,我在这里也是天天跟着羊肉牛肉的,即便东京人也爱吃羊肉,但这样天天吃,果腹的同时觉得口里心里腻躁得很。
可是冬日里种菜种我也是异想天开了,才出了一点苗就被一夜的风雪冻死,李木头骂我糟蹋钱,我懒得理会他,又去那个汉人家里买了少许菜种,以待天气合适的时候再补种。
去的时候天气还好好地,回来的时候,只见天空又呈现了一片铅灰色的样子,接着雪花开始一点点飘落下来。
上京城的雪啊,说下就下,三日五回,频繁得让人习以为常又有些厌倦。
就在路边的一株歪脖子大树下,系着一匹摇头摆尾焦躁嘶鸣着的马儿,我走近一看,原来树下半靠着个面色苍白身上酒味十足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喝醉了酒,欲在路边打个盹,没成想下起雪来。
这样睡下去,定是要被冻死!
只能拼命将他拖拽到马上,牵着马儿回到家中。
李木头正坐在火炕边做饭,这里的女真人喜欢吃炒米或炒面,我们来的时间不长,还未完全适应,仍然习惯煮成米饭来吃,但这里的稻米比起东京的还要香润,很多时候没有菜蔬,就使劲吃着很有嚼劲的米饭,觉得算是尝到了一点菜的甘甜之味。
李木头看到我带回来一个醉汉,又骂骂咧咧道:“你真当自己是菩萨啊!救一个人跑了,还敢往家里带人呢!”
李木头这个人不坏,但就是话太多,我向来不愿理会的,可是他旧事重提让我心里很不自在,便冷冷地回道:“你若是见不惯你也可以走,这里没人拦着你!”
他不说话了,瞪了我两眼又接着烧他的火做他的饭。
我把这人扶到炕上躺下,倒了些热水把布块浸湿,热热地,搓着他的心口,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搓,布块冷了又重新浸热,直到他“嗯”的一声轻声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