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闸被切断,就意味着原先布置的武器系统没办法正常运转。eVa有着独立的供电系统,就算停电也可以切换备用电源,但奇怪就奇怪在这点上,供电系统由学院的专业人员实时维护,并且对外也采取了保密措施,不可能是外部人员作案。
尽管凯撒没有说,但路明非还是能明白这个道理。
学院里有内鬼,而且站在龙的那边,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吗?
会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想做什么,奥丁的拖延是为了吸引学院内大部分有生力量的注意,从而调虎离山,让披着白袍的家伙轻松进入学院的绝密地区,也就是冰窖,另一方势力切断eVa的所有电源是为了关闭冰窖的大部分防御能力。
所以它们的最终目标都是校长吗?
喉咙干涩,眼球满是血丝,路明非奄奄一息地端着mp5跟在凯撒的后面。凯撒今天身上穿着灰色西装,采用的是dugda1e面料量身裁定,路明非听伊莎贝尔说过,它的面料商一直是用英国约克郡的河水处理其布料,赋予布料独一无二的手感,如今因为剧烈跑动显得有些皱被凯撒脱下,露出方便行动、被胸肌撑起的马甲。
披着白袍的家伙走到监护室的正中,转过身直面路明非他们。
下一刻真空领域消失,大量空气向中间涌入,缭绕在白袍身影上的金色火焰迎风暴涨,瞬间吞没了整座监护室,顷刻间的高温像是释放自一箱爆炸的燃油,碎成无数小块的玻璃在爆炸的推动下威力丝毫不弱于一颗颗手雷。
路明非仓促之下举起胳膊护住脑袋,没有一点防御措施,他们暴露在了骤起的冲击波面前。没办法,已经躲不开了,但他感觉身体微微一沉,凯撒按住了他的肩膀,路明非抬头视线看向前方,惊讶地张了张口,贝奥武夫像一座山峦般屹立在他和凯撒的前方,爆炸的碎片全部都被挡了下来。
路明非有些难以相信,也就在两天前,老人还坐在高台上向全体校董威严地宣布对他最后的审判。
如今竟然会站在自己面前,把后背留给自己。
其实路明非有想过,如果自己出的询息没有被eVa检测出来,芬格尔也没有隐藏的身份,那他就只能靠自己了,落入秘党手中,应该是会被大卸八块吧?总之不会比在西伯利亚好太多。
但他还有最后的手段,注入路鸣泽的血清后,他现他可以只靠自己用那个作弊码了,“somethingfornothing”,不再需要魔鬼的援手,而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然而换作先前,和小魔鬼的交易从不会让路明非有任何明显的不适,但在西伯利亚无端使用了一次后,路明非能切实地体会到一种深深的空洞感,像是失去了某种什么极具价值的东西。
巨蟒般的火焰朝他们吞噬而来,金色的光和热瞬间将众人吞没。
“凛冬将凭借锋刃和铁甲铸造,极热者的血必会沐浴我等全身。”
沙哑而淡漠的吟唱声响起,从金色火焰的包围圈中传出,像是史诗里描述的骑士宣誓时的低语,路明非愣住了,冰棱般的甲胄浮现在贝奥武夫的身上,幽蓝色的符文一圈圈刻在甲胄的表面,头盔则是像古罗马斯巴达勇士的样式,显得神圣而勇武,将贝奥武夫的脸都遮盖住,只露出龙一般锐利的眼。
“序列号不明,据说是贝奥武夫家族世代流传的言灵,霜龙之胄,”凯撒轻声为路明非解释到,火焰与寒霜碰撞产生的气流掀起他飘逸的金。“使用者吞服的龙血越多,呈现出来的效果越强悍,极致之时,连压缩的君焰也无法击破。”
“这一代的贝奥武夫是最接近的噬龙血者了。”
随着凯撒平静的话语刚落,披挂冰霜甲胄的贝奥武夫朝前踏出脚步,金色火焰再也无法阻挡他了,他浑身散的霜气让路明非直打寒颤。仔细一看,贝奥武夫浑身灰白色的鳞片变大了许多,不再细密而是层峦叠嶂般咬合在一起,那些甲胄就从鳞片上延伸出去,像一根根冰刺重叠而成。
霜龙之胄,听起来好帅啊!路明非咂咂嘴,难怪这个老头看上去跟座冰山似的,这分明就是号令冰霜的死亡骑士啊!
虽然贝奥武夫想杀掉自己,但不得不承认,踏火而出的甲胄骑士确实酷到掉渣。
“真是个冷酷的老头!”路明非感慨道。如果可以,路明非真得想结识一下这样的前辈,可惜老头从未把他当做人类,只是想审判他,和秘党瓜分他的血。
金色火焰渐渐稀薄,众人的视线已经可以看到火幕背后的白袍人。
可那股金色火焰的气势却不见衰弱,反而愈汹涌,似乎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被那道穿着冰霜甲胄的身影所熄灭。
舞王彻底被撕碎成一坨坨肉块,不朽者们迈着步伐朝众人扑来,死刑犯用硕大的镰刀将自己和凯撒圈了起来,无面者则拖着刺锤紧紧逼向路明非,图蒙塔狮竟然放弃了对路明非的追逐,而是带着其余的不朽者堵住了监护室的大门,阻碍在贝奥武夫和白袍人的中间。
贝奥武夫怜悯地细数这几位不朽者的姓名,“曾以伟力屠龙者,图蒙塔狮·冯·弗里德里希;曾随先辈沐浴龙血者,库勒斯·昆夫冈;曾刀剑加身、败龙无数者,维特尔斯巴赫·卡佩……”
这些都是在屠龙史上顶顶有名的大人物,他们狩龙猎龙,以此为男人的荣誉,用伤痕当作勋章,用龙骨当作战利品,为后人提供丰富的对抗龙类的经验,一生都在为秘党而效忠,为平凡者带去安稳生活的希望。如此光耀无比的先驱者,此时却像是白袍人手中行尸走肉般的傀儡,这让贝奥武夫不免心生伤怀。
可图蒙塔狮丝毫不给贝奥武夫反应的机会,从舞王尸体中拔出的血淋淋的重剑破开空气就是当头而下,欲图直劈贝奥武夫的头颅,却被老人的手臂拦截,重剑砍在泛着深蓝幽气的甲胄上出轰隆的撞击声,竟然擦出大片的火花,简直不可思议,冰霜甲胄的坚硬程度让人难以置信。
路明非狼狈地和无面者绕起了走廊承重的柱子,因为对方使用的武器是那种锁链系着的带满刺的铁锤,只要被打中,哪怕是擦伤,路明非都感觉那会是不得了的伤口。
相比较之下,凯撒那边就轻松许多,死刑犯的镰刀被狄克推多克制,再加上镰鼬的听声辨位辅助,一时间,凯撒竟然占据了上峰,成了进攻位。
此时校长的救生舱因为供电系统的中断卡在了通往第三层的滑轨中央。白袍人站在监护室内,地面闭合的滑轨舱门被金色火焰融出一个大洞,它对着幽深的滑轨甬道虚握手掌。
原本无风的冰窖第二层顿时狂风骤起,恐怖的风从滑轨甬道中喷涌而出汇聚到白袍人的掌心。金属出扭曲的哀鸣,刺耳的划擦声宛如厉鬼的尖啸从甬道中传出。
它在用风的权柄将卡死的救生舱拖回监护室!
就像一台功率大到离谱的吸尘器将含着校长的铁皮盒子从甬道的中央吸了上来。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救生舱带着令人头皮麻的摩擦声砰然回到监护室里。
白袍人按动救生舱上的按钮,液压泵呜咽着运作,钢铁舱门缓缓打开,黄色的碳氟液体顿时溢出,带着寒气滴落在地上。
半身赤裸的昂热静静地浸泡在里面,极细的软管连着他的各处器官从皮肤中冒出密密麻麻地与装置相连,这些似乎是为了维持他的器官不再衰竭,然后是各种检测生命体征的铜线。
贝奥武夫一拳轰碎了一名不朽者的半边脸颊,一手按住了名为库勒斯·昆夫冈的不朽者的头颅狠狠砸在墙壁上。老人看向监护室里,昂热被白袍人从救生舱里提起,浑身软管被扯断垂了下来。
“住手!”贝奥武夫怒喝。
白袍人手掌如鹰爪死死地扣住昂热的脖子,将他举到半空,老家伙原本就白的嘴唇这下更无半点血色。
舱内的脑波与心电图还在亮着,此时已经快降成两条直线,白袍人的手掌还在用力,昂热的脖子快要被拧断。
浓郁到璀璨的苍绿色光芒从白袍下绽放。
言灵·颰术!
此刻似乎空间都安静了,时间像是被放慢了一般,路明非从未觉得一秒钟有这么漫长过,他目呲欲裂地看着那个白袍身影把昂热举起来,却连吼都无法吼出声。
一切是那么的突然且难以预料,原本他以为贝奥武夫和凯撒的到来已经让局势变得缓和,或许之后他没办法单独询问校长关于自己的身世之谜,但至少校长还可以活着。老家伙对他并不差,他喜欢和老家伙说些白烂的话,但这不代表他和老家伙疏远,恰恰相反,在老家伙身上,路明非感受到了书本中描述的那种爷爷辈的呵护感。
他一个衰小孩,压根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这种亲人的亲切感,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昂热却给了他。
在亲情面前,路明非总像是一个蹑手蹑脚、畏畏缩缩的拾荒者,捡着一些没人要的空瓶子。
他讨厌有人把他在乎的人举到空中肆意凌辱,熟悉的画面让他回到了熟悉的某天,如此相仿的场景,如此深切的无力,他依旧是那个坐在台下却无法阻止戏剧开演的男孩。
只是这次他靠得更近了,近得昏、近到无从闪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