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模糊,江宴浑浑噩噩的想到,那日从昏沉中醒来,他忍着伤痛跑回洞府,留给他的,只有空荡荡的石床,他火急火燎地四处寻找。
后来,他在路边茶坊看到了哥哥,欢喜靠近时,就听到哥哥叫了声:“弟弟。”
哥哥摸着一个陌生的小孩脑袋,眉眼柔和,叫着对方弟弟。
哥哥被抢走了。
就像五雷轰顶,被碎尸万段了般,江宴那刻真要疯了。
他红着眼睛要冲上去,告诉江叶草他才是弟弟!那个是不知哪来的小偷!
可他最终迟疑了。
不知是因为江叶草脸上那久违的,与他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轻快笑容,还是因为江叶草很快苍白的脸,头晕目眩的虚弱模样。
他这张脸。。。。。。如果闯入哥哥的视线,会不会刺激到哥哥,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往。
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哥哥。。。。。。
江宴躲在街角,静静看着那个陌生小孩,笑容满面,在江叶草身边驱寒问暖。
他跟了他们三日,偶尔他会蹲在路边找滩水,望着水滩里倒映的稚气小脸发愣。
他努力扯起嘴角,试图露出和那陌生小孩一样温暖的笑。
发现做不到了,他愣愣看着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容,眼里露出无措茫然。
自己什么时候变
成这样了。
不记得了,但他已经这样了,怎么能再拖哥哥下水,他用指甲划着水面倒映的脸颊,血淋淋的。
真丑。。。。。。
这些年,玄沐仙尊门下,江叶草和江叶骅兄弟两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宴随便就能打听到无数消息,而听到最多的,就是兄弟俩人关系多好。
江宴无数次想要跑到哥哥面前挥手,告诉哥哥,他才是弟弟,想要杀掉江叶骅,让他把哥哥还给他。
可事实上,他甚至没在江叶草身前露过面,只敢远远望着,还得披上严实的黑袍。
他怕哥哥记起自己。
今天看来,多虑了,哥哥已经完全不记得他。。。。。。
倒映在江宴瞳孔中的月亮,不知何时红了,他眨了眨眼,睫毛湿润。
他其实不想承认。
江叶骅在哥哥身边,已经七百多年了,而他只有十二年,抛开小时候不知事,算起来,在哥哥身边的日子竟然只有可怜的七年,连江叶骅的零头都不够。
他凭什么觉得,就算哥哥恢复记忆,会舍弃江叶骅而选他呢。
就算他没了一身罪恶,能重新回到哥哥身边,可他再也不想,再也不想跟人分哥哥了。。。。。。
哥哥要么是他的。。。。。。要么他不要。。。。。。
江宴红着眼睛,缓缓抬起手。
躺在一堆尸体上的青年,像是在做人生最艰难痛苦的决定,最后,他两指颤抖着,在冰冷如水的月光下,挣扎又不甘地,低低打了个响指——
红玉宫内。
鼻青脸肿醒来的江叶骅,头晕目眩地摇摇头。
他看着面前担忧的哥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一开口,什么都忘了。
“怎么了,”江叶草喂他吃了颗丹药。
江叶骅感觉自己好像想告诉哥哥什么,可他实在不记得了,挠挠头:“算了,没事。”
他担忧紧张的打量江叶草:“哥哥怎么样。”
江叶草嘴角弯起浅笑:“我没事。”
不仅没事,江叶草看向衣袖,眼眸深处露出一丝疑惑。
本该蔓延到腕间的咒禁,消失不见了。
折磨了他数百年,连师尊都深受其害的强大咒禁,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是从那妖藤手环,轻轻扎了下自己后。。。。。。
“哥哥没事就好,我们走吧。”江叶骅嘴角露出灿烂的笑。
江叶骅心间的疑惑被打断,轻笑摸了摸江叶骅的脑袋,“嗯,走吧。”
等会天就亮了。。。。。。
打完响指,江宴恨不得把两根手指折了。
他也确实愤恨无比地折了,骨头折的咔嚓咔嚓,仿佛身体剧烈的疼痛,才能让他心间的痛苦少些。
就该让江叶骅记着,无论他告不告诉哥哥,江叶骅都知道,哥哥不是他亲哥哥。
有裂缝后,永远也回不到曾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