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散迎着他视线轻轻偏头,刻意将脆弱的脖颈坦呈于人前,“怎么?我脖子上有东西?”
徐麟偏开目光,步子大了,没多时忽觉衣袖一紧,蓝散扯着他道:“徐麟,你慢些走。”
那声“徐麟”又轻又缓,偏像猫爪搔在心上,徐麟乌眸泛冷,忽停了步,回手掐上她脖子。
空气肃杀如刀,蓝散却笑起来,“不装了?你想杀我很久了吧?”
血脉的拨动一下下敲打着手指,掌中肌肤腻如滑脂,徐麟缓缓在那血脉上摩挲,勾唇道:“我一个边关杂兵,犯不着李大人用这么多心思。”
“什么杂兵振臂一呼,便能调动五万精兵?徐将军何须自谦。”蓝散被他掐得微微仰,唇边甚至带着惯常的笑意,眼中却无波澜,“只要你愿意弃暗投明,为陛下驱策,以你之能,来日荣宠不亚今日庆王。”
徐麟垂眸与她对视,“李大人似乎忘了,我之所以在这,就是拜你们所赐。”
“贬你来此地不过小惩大诫,陛下裁撤北境军,却独独放过了麒麟军,足见对徐将军格外欣赏。”蓝散微微一笑,“我就是朝廷的橄榄枝,折了它也好,接下它也罢,但凭你心意。”
“麒麟军于大晟,便如潼泸关于千里江山,它是护国杀器,不是你们玩弄权谋的筹码。”徐麟漆眸如渊,仿佛能将人吞噬其中,声音却轻,“本将折过的橄榄枝不只你一个,枭过的美人更是数不胜数,你最好安分守己,别触及我的底线。”
“巧了,我专爱看人底线被侵犯的样子。”蓝散笑弯了眼,“麒麟军是朝廷养在北地的恶犬,要打要杀,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呢。”
“视狼为犬,小心丢了小命。”徐麟不仅没被激怒,反放了禁锢要害的手,“求权利者皆为欲,有欲的人往往特别惜命,像你这样的疯子倒是少见,你究竟是谁的人?”
“你敞开怀来让我查军需,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蓝散轻咳两声,轻轻揉了揉脖颈,“很多事情陛下不想查,但太子殿下和陛下不一样,他的立身之基在于先太祖,无需被朝堂上的文官绑架,相比定某些人的罪,太子更想要真相。”
“如此大规模的盗军案,想要真相的人不会来潼泸关,而是应该在朝中找。”徐麟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俯身轻道:“你是冲着我来的。”
蓝散眉峰轻扬,朝徐麟勾了勾手指,待他附耳过来,笑吟吟道:“东宫命我将阁下收为己用,若然不成,便以盗军罪名诛杀。这潼泸关中,你我只能活着出去一个,你若不杀我,来日我杀你的时候,你可不要生气呀。”
她一脸纯善的残忍,语气俏皮轻巧,徐麟挑唇一笑:“阴阳怪气可杀不了我,相比我的脑袋,先操心你这小胳膊小腿吧。”
相比迷魂谷的暗潮汹涌,潼泸关的对峙已在明面,都不归正被季摇光逼在关墙下,长刀架颈,神情气郁。
他僵着脖子不敢动,“你要我说多少遍!徐星赴有四不,女人、小人儿、老人、文人,不到罪大恶极他绝不会动手。李大人留你在关中,他有事你能放了咱们?何况迷魂谷那地方,除了徐星赴,旁人进去就是一个晕头转向,到时他们出来还得掉头寻咱们,找来找去啥时候是个头?”
季摇光将信将疑地瞧着他,“我信你个登徒子!就算不进谷,也跟我去外头接应。”
“有完没完!”都不归是个一点就炸的暴脾气,因校场失手,近日被迫躲着她,本就攒了一肚子冤枉气,季摇光旧事重提,他自觉不能忍,切齿道:“老子行得端做得正,你这小女子再得理不饶人,老子大不了咬咬牙娶了你!”
季摇光狠狠啐他一声,“臭不要脸!这种流氓合该阉了!”说完长刀下挥,真朝下头砍!
都不归大骇失色,猛地一踮脚尖,只觉胯下一阵凉风,他愕了片刻,没觉出疼,这才敢低头看。
季摇光拔出嵌在关墙里的长刀,阴恻恻道:“想娶老子?每日给你来上一刀!”言罢转着小刀,扛着大刀扬长而去,剩下两腿劈叉、脚尖着地的都将军瞠目结舌地镶在墙上。
饶是信了姓都的大半,季摇光还是上马出关,打算去迷魂谷外候着主子,刚出北关门便见两骑缓行而来,她打马上前,见蓝散无恙,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旋即见她怀中狼崽,奇道:“主子出去一趟,怎还带了个小的回来?”
蓝散拎着狼崽脖颈递去,“介绍一下,我刚认的干儿子。”
季摇光见怪不怪,掐着腋窝把崽子抱到眼前,晃了晃,“您干儿子……好像饿昏了?”
蓝散“嗯。”了一声,“回去跟灶间那两老母鸡借颗鸡子,搅个米糊喂一喂。”
话音刚落,那崽子忽在昏睡中睁眼,和季摇光大眼瞪小眼一瞬,呲牙就咬,季摇光小时候被狗咬过,它虽不大,却比狗骇人多了,下意识就把崽子朝外一扔。
蓝散“哎!”一声,眼见崽子一声惨嚎就要摔落,斜地里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操手将狼崽接在掌中。
那崽子定睛一瞧,獠牙呲得更凶,徐麟眸光微垂,淡道:“你敢。”
蓝散刚要笑,就见那欺软怕硬的崽子一点点松下咧起的嘴,低眉顺目地将狗头枕在徐麟手腕,嘤地一声。
徐麟把崽子递还给她,打马而去,蓝散啧舌朝季摇光道:“看见没,这就是传说中的狗见愁。”
本以为他去得远了听不见,却不知徐麟耳力非凡,听她又骂他,轻哼一声,倒是懒得算账了。
蓝散把小狼崽子带到帐外,它闻见生鸡子味儿,立即来了精神,扑到食盆前狼吞虎咽,没多时小肚子圆的像球,可还没等二人放心,突然一阵抽搐,又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蓝散和季摇光一筹莫展,恰逢都不愁送饭来,见状忙取了热布巾,在它尾下轻拍,解释道:“没有母狼照顾,它应该还不会排便,粪便积在肠中,一吃就吐。”
季摇光竖起拇指:“行啊小孩,人小懂的不少。”
都不愁害羞地挠了挠鬓角,“都是我哥教的。”
季摇光“呵。”一声,意味深长地道:“你是好孩子,可别什么都跟他学。”
都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