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怪你!就怪你!不是你,俺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干嘛要去做鬼?都是你害得俺,你不认不行!”
晓阳还要说话,走廊里传来晓刚妈的喊声:
“刚啊!你在哪间屋啊?”
听到晓刚妈的喊声,哥俩不再言语,同时从床上站起来。晓阳过去,按住晓刚肩膀,低声道:
“你刚受了伤,躺在床上休息。我出去把我婶我叔接进来。”
晓刚重新躺好。晓阳拉开病房门,去迎自己的叔叔和婶婶。
晓刚爹和娘,庄稼人打扮,蓝布上衣,蓝布裤子,脚上蹬着板鞋。浑身上下,真是土得掉渣儿。医院里胡乱打听一气,话说不明白,也没人待见,找了半天,才左打听,右打听,找到金晓刚的病区。
晓刚妈看儿子吊着胳膊,眼泪从眼角掉下来。她三步两步,抢在儿子床前,抚着儿子的大腿,颤声问:
“儿啊!碰在哪啦?疼不疼啊!”
晓刚爹也把手提的脸盆、饭盒、毛巾一应用品,放在病床前的小桌上,转身焦虑地看着儿子的手臂。晓刚避开爹妈心疼忧虑的目光,遮掩道:
“没大事儿,一点小伤,就是手指破了点皮。”
晓刚妈看儿子不在乎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底,冲着晓刚爹破涕为笑:
“瞅瞅,咱儿子这傻样儿,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样。”
“妈,看你说得!俺是你亲儿子不?哪有亲妈说自己儿子傻的?”
晓刚故意跟他爹娘撒娇,以缓解爹妈一路上的紧张情绪,让他们揪着的心放下来。晓刚妈捧着儿子吊着的手,试探着问:
“还疼吗?”
“妈你给吹吹呗!吹吹就不疼啦!”
晓刚跟他妈讨贱。晓刚爹插话道:
“儿子,你以为爹妈都傻啊?要是碰破点皮,厂子能送你进医院?这一宿挺贵的吧!”
经晓刚爹提醒,晓刚妈不淡定了,连珠带炮追问:
“是啊!乖儿子,别哄妈了,到底伤成啥了?不交底,妈这心可揪成一团啦!”
说着,说着,憋屈地掉下泪来。晓刚看再瞒不下去,悄声道:
“中指尖掉了。医生说,不碍事。”
晓刚妈马上就急了,带着哭音:
“啥不碍事啊?咱南大洋本来就穷,利手利脚的小伙子,找媳妇都难,你手要是残了,能不碍事吗?”
晓刚爹听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低着脑袋,闷着头。一天乌云,满面愁容。
觉得气氛凝滞,晓阳咳嗽一声,轻声劝道:
“叔、婶,晓刚这回受伤,完全是个意外。你们刚才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可有时候,你事情也得拧着想。我觉得我弟这事,不都是坏事,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呢!”
晓阳的一番说,让晓刚妈心里膈应,噘着嘴看自家老伴儿。晓刚爹沉下脸,申斥道:
“晓阳,你叔和你婶,这脑袋没你转得快。俺们满脑袋高粱花子,拍脑瓜顶,浑身冒烟儿。遇着事儿,可也得分出个里表好坏。你咋能忽悠你弟,你婶,你叔呢?这是一家人说的话吗?”
晓刚妈和晓刚也都诧异地看着金晓阳,等他给一个解释。晓阳看出晓刚一家人的不满,从脸上挤出一丝笑:
“叔、婶、晓刚,我们当然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听我说完,如果没有道理,你们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们看啊!晓刚的事儿,不是在家出的,对不对?”
晓刚爹妈一起点头。晓刚定定地看着。晓阳继续道:
“我可听说,在厂子受的伤,如果定成工伤,那厂子是要赔偿的!”
晓刚爹妈不由眼前一亮,互相对视着。晓刚妈对老伴道:
“他爹,咱儿子是在邵勇厂子受的伤,咱不能就这么算了,俺得找他论论理!”
“找厂子去嚯嚯好吗?邵勇以前跟咱没不是,本乡本堡,抬头不见,低头见,撕破脸,不好吧!”
晓刚妈见晓刚爹碍情面,关键时候退套,恨声道:
“瞅你这点出息?说你怂,你还怂到家啦!邵勇和俺们是本乡本堡不假,平时对俺们挺照顾也不错,可厂子又不是邵勇的,是公家的。俺们要几个钱,又不是上邵勇要,是上公家要,有什么抹不开的?”
晓阳见说动了婶婶,心中得意,面上还不能带出来。小心续话道:
“我婶说得对,亲是亲,财是财,谁跟财过不去!”
“好!就这么定了。明天,俺就去找邵勇。”
晓阳心中暗暗叫好:
“事成!”
只要能给邵勇添堵,他就有成就感。能让邵勇不痛快,他就高兴。为了表达自己对晓刚的歉疚,晓阳主动提出,请叔婶和晓刚到外面吃饭。吃饭时,晓阳特意点了叔婶和晓刚爱吃的水晶肘子和砭白肉。
饭后,晓阳死活让叔婶回去,自己留下来,陪晓刚。晓刚爹妈盛情难却。家里有几个小地,还有鸡猪鸭鹅,确实撂不下。向儿子叮嘱了几句,转身踏上归程。
回到病房,一直未说话的晓刚问晓阳:
“哥,咱这么一闹,俺还能在厂子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