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身上被浇了菜籽油,明明还活着,却动都动不得,熊熊的火光侵蚀着一寸一寸的土地,热浪铺面而来。
难道是这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不成?他有心让殊曲迎替自己死,结果千算万算,竟然是自己替这位殊小少爷死去。
恍惚中,他竟看到了一双皂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的视线内忽然划入一只白暂纤细的手,顺着手的方向看去,正对上殊曲迎那双灵犀双眸,黑汪汪的一看就能到底,两人的视线对上了,那少年的眼眸中尽是欣喜:“能站起来么?”
还来不及想些什么,宋其琛骨节分明的手,就被殊曲迎那娇生惯养的莫说茧子了,整个手光洁如绸缎一般的手握住,他转过身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往自己的背上挂,他明显比自己要瘦小的多,自己的重量将他压了一个踉跄。
他的头枕在殊曲迎的脖间,隔绝了熊熊浓烟刺鼻的味道,只闻见了他脖颈之间的脂粉香,在那画舫上沾染的脂粉香他本是深恶痛绝的,可是此时闻见,仿佛没有嗅觉的人嗅到了春日的第一抹花香,世间最好闻得味道莫过于此。
“你一定不会死的。”
明明自己已经流血过多,又身处火海,还被这个明显还没自己重的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背着,宋其琛却安下心来,相信着他的话。
第5章
第二日的清晨,风清气爽,花骨朵上的晨露被太阳刚好晒干,万物即将复苏的那一刻。荫城的一件医馆里面的喧闹声打破了这美妙的时刻。
“医师,不是我不通情达理,可是你作为医生就该有医德啊。”殊曲迎伸手指向了床上躺着的宋其琛:“你让我走可以,你要报警,不是,报官抓我们也行,你至少把他救醒了再说啊。”
“我把他背过来的时候,他可是还有气的,要是在你这断了气,信不信我医闹你啊。”
站在殊曲迎对面的佝偻着背的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医师,他毕竟年纪大了殊曲迎这么一通话噼里啪啦砸下来,竟让他找不到半点能回嘴的地方,好容易趁着殊曲迎喘口气的时候,他本来要赶走他们的嚣张怒焰已去了一半:“不是老朽没有医德,实在是您二位现在是官府通缉的罪犯。老朽就是个开医馆的……”
吵闹声中,宋其琛微微睁眼,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一旁的木椅上,亮亮的,仅仅是让人看着都能从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来。挡在他面前的是只穿着中衣的殊曲迎,黑灰将原本是白色的中衣染成了黑色,随着他的动作,衣缝中的灰尘洒在空中,又轻飘飘的落下来。
他对面的人宋其琛看不清,倒是看见了在门框处侧着身子探着头好奇瞧着的少女。
“是不是钱不到位?”殊曲迎将从密室抠出来的银子尽数掏出来,全塞到医师的手中:“我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你。”
“咳咳。”宋其琛刚想张嘴说话,气息却不稳的很。
殊曲迎连忙回头,瞧见床上的人睁了眼,满心欢喜的跟什么似的:“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医师他醒了你快给他看看。”
宋其琛动了动了,自己后心处一阵撕裂的疼痛,让他本想靠床做起来的想法破灭,自己这副身体只怕是还要在这里静养些时日。
他定了定神:“医师若是想举报我二人,自然可以,如果你不怕我们说与你分赃不均这才被你举报,又或者……”
宋其琛看向了门边趴着的那位姑娘:“那位是您的孙女吧,殊曲迎在荫城这名号您是知道的,若是传出殊曲迎在您这医馆里屋住了一晚,就算是我们被抓,姑娘的名声怕是不好嫁了。”
宋其琛这不紧不慢的两句话比刚才殊曲迎倒豆子的那一通话更让医师如鲠在喉,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这位温文尔雅书生模样的人,万万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小人,手抖的指着宋其琛,险些一口血吐在当场。
“五日!五日之后你们要不走老朽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大不了一起死!”
殊曲迎左手不知从哪寻来一个碗,右手执的小勺里头还淌了半勺粥,白亮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柔和的像着光一样,也顾不得身上一身脏污的坐在了宋其琛旁边:“你说他开的药你还敢吃么?”
碗里头的甜粥散出淡淡的香味,勾起了宋其琛腹中的馋虫:“不知殊兄端的是什么。”
这话说出来,宋其琛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数次救自己危险之中,自己这还是第一次与他说话。
“在下宋竹,多谢殊兄救命之恩。”
宋竹这两个字传到殊曲迎耳朵中的时候,他原本就对这个在未来要搞死自己的人没什么好感,现在更是觉得自己两次救人还不如救个狗,狗还冲你摇摇尾巴呢,这人连个真名都不告诉也是有点过分了。
“那位医师的宝贝孙女熬的粥呀。”殊曲迎说完得意的看向老医师佝偻的背影,老医师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办到。出了一口气之后,殊曲迎心情顺畅了许多,将碗往床沿一磕:“自己吃。”
宋其琛现在翻个身都困难的很,哪里能坐起来吃东西?
“怕是有些困难。”
这下子殊曲迎终于想到了被重建世界支配的恐惧,着急忙慌的检查他的伤口是否开裂。
他自己的衣服没换,倒是先给宋其琛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医师给他诊断的时候他可是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盯着的,身上的伤口除了有些擦伤以外,最大的便是那个有半寸深的剑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