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遠沒想到王浮還有這樣遠大的志向,不過像他這樣專門研究數學的人已是鳳毛麟角,好不容易有個知己,就算是年紀小點,也無所謂的。他心中也盼望著有一天,數術能高登殿堂,昭示世人,數術的魅力和價值所在。
兩人一直討論數學問題到了日落西山,來叫他們吃飯的音娘跑了兩三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勸著紀遠去沐浴更衣,把王浮轟去吃飯了。
王浮就連吃飯都在想著有關數學體系建立的問題,中國古代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在世界數學的巔峰之上,明代以後,卻幾乎毫無作為。中國古代數學偏向於實用和實踐,如果貿然引進理論數學的內容,王浮怕他們接受不了,這下有了紀遠,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接下來兩天,王浮整天都在和紀遠討論數學題,幸好王家藏書多,算學書更多,兩人把流傳於世的大多數算學書討論了個遍,紀遠身為地地道道的古人,對這些問題有很透徹的見解和研究,王浮把自己的數學筆記拿出來給他看,他竟然很快就領略到了方程、代數、微積分和概率論的邏輯。
紀遠也震驚於王浮的學識之淵博,更何況這些精妙絕倫的理論,完全不可能是一個七歲小兒自己想的,起初他還想問王浮師承何處,但漸漸明白,這世上也不可能有一個人能教得了王浮。他是一個痴人,把一生都奉獻給了算學,此時已經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之中,王浮的異狀,他便不在乎了,只當王浮是生而知之,天降之人。
紀遠就這樣留在了王家,平時研究算學,閒暇時去書鋪學堂教教數術,王浮讓他把自己的所有研究成果都用規範的學術語言寫出來,於是這個世界的第一篇數學論文就出世了——《論割圓術求圓周率的可行性》,刊登在慶曆六年二月十五的《和樂小報》頭版頭條,作者紀遠,出版社為趙家書籍鋪,震驚世人。
這篇文章與以往人們看到的任何一篇算學文章都不一樣,並不是舉例然後給出答案,而是詳細地將數學研究的步驟寫了出來,也並不注重結果,而是宣揚一種數學研究的思維模式。在這篇文章里,人們也次見到了阿拉伯數字、分數、小數、運算符號、定義定理、假設論證等現代數學才有的東西,對於普羅大眾來說,無異於天書,但對於有識之士來說,這篇文章為他們打開了世界的大門。
論文後一版附上了詳細註解,把所有鮮名詞都解釋了一遍,並倡導人們注重數學的學習,注意學術規範性,鼓勵所有人前來投稿。
一時間,整個益州府都在討論《和樂小報》的這篇文章,雖然大多數人都看不懂,但不妨礙他們對這種高大上的鮮事物進行討論。
蘇軾和文同也買了一期的《和樂小報》,因為蘇軾只是在府城暫住,所以並沒有去上學,而是由文同在家教他,兩人都認為這一期《和樂小報》的文章有很高的實用價值,將會促成一種文風的興起。經過討論,他們還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就想問問王浮這個作者紀遠是何許人。
蘇軾發了拜貼,王浮下午就回了他,請他和文同夫妻到家裡吃飯。因為路也不算遠,文同就帶著妻子李氏一同前去了。到了王家,剛下馬車,就看見趙氏和王方在門口等著他們。
趙氏許久不見蘇軾,頗有些想念他,蘇軾過來同她行禮,她就立刻攬了蘇軾的臂膀,親親熱熱地把他扶起來了。
「和仲啊,你我可有些日子未見了,今日一見,竟覺得恍若經年。」
蘇軾回道「嬸娘卻看著比去年更年輕了,小侄冒昧前來,叨擾了。」
趙氏自然笑著擺手,又與文同、李氏見禮,側身請他們進門。
李氏扶著丈夫的手,跟著趙氏進門,這是一棟不大不小的宅子,三進的院落,屋舍顯得有些擁擠,因為地處繁華之處,沒多少地方做院子,只稀稀落落地種了幾棵樹。但就算是買個這樣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益州府也是得花費不少銀錢的。趙氏身上倒沒有穿著貴重的綾羅綢緞,飾也都是很普通的成色,李氏便有些疑惑,這王家,到底是富貴人家還是並不那麼富裕呢?
李氏有這樣的疑惑很正常,王家人都不喜奢華,家中各種陳設大多是舊時物品,少有
置的,身上也未曾穿紅著綠,做奢靡打扮,他們的銀錢,大多用在了王浮的蔬菜大棚、印刷廠和書鋪學堂上,家裡的確沒有餘錢享受。
李氏陪著趙氏在花廳說話,王浮則帶著文同和蘇軾去了王方的書房,近來王方似乎迷上了數學,和紀遠在書房一蹲就是一天。要不是紀遠以王浮手下敗將自稱,不肯受他的拜師禮,他就成了王方的老師了。
王方以往對算學是沒什麼興的,自從王浮教了他一些現代數學的原理,又來了個精通算學的紀遠,他漸漸對數學產生了濃厚的興。不得不說,有了學習動力,他的進度可謂是一日千里,王方自嘲說自己少年時背四書五經都沒有這麼勤快的,沒想到在這年近不惑的時候又開始了學習。
見蘇軾和文同過來,王方把手中的筆放下,給他們介紹了紀遠。蘇軾見了這一屋子的書,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們蘇家也算是藏書頗豐,更別說他外祖家,可比起王家,似乎還是小巫見大巫,王方這間書房裡,書架通梁,高處的書甚至要用梯子去取,一個個格子裡,擺著各種各樣的書籍,光從書背上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來,沒有一本是重複的。當時紀遠願意留下來,也不是沒有垂涎王家藏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