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寧也不是沒養過這些觀賞用的名貴鳥雀,從前不覺得有什麼,如今不知怎麼,心中卻有些不忍,大概是物傷其類,所以心有戚戚吧?
——她現在何嘗又不是一隻籠中鳥呢?
這麼想著,倒動了放它自由的心思,只是剛要打開鳥籠,卻忽然想到這是薛鈺的鳥兒,可不是她自個兒的,她若是擅自放了它,豈不正好叫他抓到錯處,藉機發難嗎?
於是手懸停在半空中,又漸漸落了下來。
「對不起啊鳥兒,我救不了你。」她苦笑道:「我如今,連自己都救不了我自己。」
正傷神間,圍牆處忽然起了動靜,似乎是有人蹬著牆面翻牆而過,最後穩穩地落在地上。
她心裡突得一跳,以為是進了歹人了,正要呼叫,抬頭一看,月光下那人的輪廓卻格外眼熟。
他漸漸走近了,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啞聲道:「寧寧,是我。」
溶溶月色下,杜子陵的一張俊臉清晰地顯現在她眼前。
趙嘉寧驚訝地捂住了嘴巴:「子陵哥哥?你怎麼會……」
「我來帶你走。」杜子陵滾動了喉結,在暗夜裡,他的眸光依舊亮得驚人:「寧寧,跟我走。」
趙嘉寧一顆心跳動得厲害,杜子陵來帶她走,她自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能離開薛鈺,這個認知讓她泛起一種奇異的、不太真實的強烈喜悅,可欣喜過後,她卻又隱隱不安……隨之而來的,是從後脊背緩緩升起的、一種詭異涼意……
事情真的能有這麼順利麼,杜子陵翻進侯府無人察覺也就罷了,偏偏薛鈺還讓她待在這裡,正好撞見了杜子陵……
薛鈺……不好!趙嘉寧猛地睜大了雙眼,正要開口提醒杜子陵,可杜子陵已經等不及了,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已經等不及了,眼裡滿滿當當的的,全是失而復得的喜悅,他被這種喜悅沖昏了頭腦,是一絲一毫都未察覺到不對。
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要牽過趙嘉寧的手,可就在他的指尖剛要觸及她時,一支箭矢騰地一聲破空而出、準確無誤地刺入杜子陵的手腕。
正是他剛才,想要觸碰趙嘉寧的那隻手。
杜子陵悶哼一聲,手上襲來一陣劇痛,身子也忍不住踉蹌了一下。
被箭矢刺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不是尋常弩箭,箭頭似乎是改良過後的鴨嘴簇,穿透能力更強,入肉收不住勢,能刺入骨里。
他早聽聞過薛鈺有一個在工部軍器局當職的師父,薛鈺喜歡兵械,時常鑽研,不知又搗鼓出什麼刁鑽駭人的器械,竟將他整隻手臂射穿!
他知道,他這隻右手算是廢了,往後怕是再也舞不動刀劍。
手上巨痛一陣陣襲來,他面容扭曲,左手托舉著那隻受傷的右手,戒備地往後退了一步。
濃稠的夜色中,薛鈺從陰影中緩步走出。
他踏著月色而來,手上握著一柄小巧的袖箭,清凌凌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氣質清絕出塵。
一張臉瑩白如玉,寒浸浸地泛著冷光。
面上卻沒什麼波瀾,及至走到近前,才掃了一眼杜子陵中箭的右手,眉梢輕挑,笑了一下道:「好險,再晚一步,杜公子的這隻右手,怕是要留在永城侯府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數九寒天,杜子陵的後背卻冒出了冷汗。
他的右手……再晚一步,他的右手就要觸碰到趙嘉寧……薛鈺的意思,分明是他若敢再碰趙嘉寧一下,便砍下他的手!
杜子陵喉結滾動:「世子……想要如何。」
「我想要如何?」薛鈺淡笑道:「歹徒私闖侯府,誘拐我的侍妾,打死也是有的。這大晚上的,視物本就不便,請恕本世子眼拙,沒能認出來那歹人竟是勇毅侯府上的三少爺。不過無心之失,想必聖上和勇毅侯應該也不會怪罪我——」他掀起眼皮,淬玉似得一張臉,如雕如琢,慢慢牽扯出一點微末笑意:「你說呢,三少爺?」
杜子陵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已經不是要留下他一手手臂那麼簡單了,薛鈺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想要了他的命!
他說的沒錯,即便是他死在了永城侯府,聖上也不會動他分毫,他有恃無恐,殺了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早上他分明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大約除了聖上和太子,他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他區區一個侯府庶子,他只怕從未留意過。
可如今卻準確無誤地說出他的身份,看來是早就派人打探過了。
今晚怕也是特地在這裡等他,只是他怎麼料定他今晚會來?
薛鈺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嗤了一聲,許是不想讓他死得稀里糊塗,竟大發慈悲地替他解惑:「今早東市坊口,三少爺親口對著我的侍妾說,要她等你。過了今晚,她就是我的人了,你既要帶她走,當然是不會等過今晚了。夜半三更也不成,眼下剛入夜,我琢磨著,該是這個時辰。」
「聽說三少爺輕功了得,」他一抬眸,眼裡浮了點促狹笑意:「倒的確有點三腳貓的功夫。」
「說吧,想怎麼死。」他垂眸撫弄著手上的袖箭,十指白皙修長,指尖緩緩扣上機括,只消輕輕一按,箭即發出,立時便能要了人的性命。
手中明明是殺人利器,他卻像是在輕撫琴弦,姿態優雅、賞心悅目至極。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