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黛打破沉默,迟疑着开口,“不知能否请你帮忙,去厢房取来一件外衫……”
说着,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晏闻昭自己躲长公主都躲不及,要他替自己跑这一趟,岂不是为难?自己这般问出口,倒是成了挟恩以报。
晏闻昭也微微蹙了一下眉。
阮青黛慌忙说道,“晏公子不必为难,去厢房不过短短百米。我,我自行前去也无妨。告辞……”
黑暗中,那修长挺拔的身形终于动了动。
“姑娘对晏某有救命之恩,此刻落难,晏某的确不能袖手旁观。”
顿了顿,晏闻昭靠过来,嗓音温和却不容拒绝,恰似细雨春风,“姑娘在此稍候,晏某很快回来。”
“……多谢。”
石洞本就狭小,两人需得面对面,后背紧贴着洞壁,才能勉强错开身子。
晏闻昭个子高,低俯着头自阮青黛面前经过,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青年身上那股清冽如雪松的气息,密密麻麻地罩了下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阮青黛笼在其中。
阮青黛一怔,下意识屏住呼吸,局促而紧张地往后靠了靠,后背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摩得生疼。
她自幼恪守规仪,这么多年来,除了在梦境里,还是第一次跟男子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时间脸上的温度越发炽烫。
错身的那一刹,洞口漏进来的天光终于均匀地落在了二人面上。
阮青黛一抬眼,正对上晏闻昭落下来的目光。
二人视线相撞。
猝不及防望进那双阴沉疏冷的眼睛,阮青黛眸光骤缩,心里惊了一下。
可等她再仔细看去时,晏闻昭眉梢一低,眼里的暗影霎时褪去,面容又如初见时那般温润清逸,不掺丝毫杂念,俨然一位高洁雅正的谦谦君子……
“唐突了。”
晏闻昭移开视线,低声丢下三个字,便离开了石洞。
阮青黛独自留在洞中,面颊微红,神色呆怔。
方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吗?
从石洞出来,晏闻昭在偏僻处站定,清隽的玉面忽而变得森冷阴沉。
他攥了攥手,从袖中抖出一方糖盒,取了块梨膏糖含入口中。
清甜的味道蔓延开,逐渐驱散了骨子里残存的疼痒,也平复了阮青黛勾起的杀念。
手指轻拨着糖纸,半晌,他的脸色才恢复寻常,迈步朝东边走去。
石洞内,阮青黛一边等着衣裳,一边散开发髻,将随身携带的绢帕拧干,细细地擦拭着发丝,直到略微干了些,才重新扎了个简单的发辫,垂在一侧肩头。
刚整理完,便听得晏闻昭去而折返的脚步声。
“阮姑娘,衣裳取来了。”
他人没出现,只是将衣裳递了进来。
“多谢……”
阮青黛如释重负地接过来,可目光落在那洗朱色的外衫上,还是凝滞了一瞬。
因姑母不喜红衣的缘故,她自小便会刻意回避这种鲜亮的颜色,还从未穿过这般艳丽的衣裳。
不过此刻情况特殊,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
阮青黛叹了口气,将那洗朱色外衫罩在了中衣外头,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就躬着身从石洞中走了出来。
晏闻昭正候在石洞外,眼眸微垂。直到听见阮青黛走出来的动静,才回头看过来,眸光微动。
阮青黛穿在身上,面容都被衬得红润娇艳。细碎的金色日光穿过枝叶缝隙落在她的发间,洒进她的眸子里,简直明媚得不可方物,恰如一朵盛放的辛夷花。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阮青黛低眉敛目,福身道谢,“晏公子的恩情,青黛定当铭记于心。”
晏闻昭顿了顿,淡声道,“晏某今日此举,本就是为了偿还姑娘的救命之恩。若姑娘感怀于心,岂不是恩恩相报何时了?”
阮青黛被逗乐,忍不住低头笑起来,笑靥比那枝头上的花蕾都要明艳万分。
“大姐姐,总算找到你了!”
一个熟悉的女声乍然传来。
阮青黛身形一滞,瞬间敛了唇畔的笑,循声望去,正对上不远处乌压压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