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影,为什么为我做了这么多?」她困惑了,「我知道我们是老友。但是老朋友却担下这么沉重的干系…」
望着殷梓成熟几分的稚嫩脸孔,狐影不是不感伤的。
「…在我成仙之前,我爱上一个人类的女子。」他擦拭着玻璃杯,「一开始,我只是用寻常大夫的身份接近她。」
一个,从胎里带来不足的村姑。不怎么美,也不怎么有特色。年纪还小的她,已经满头银丝。这是阳气极度不足,所以连色都没有。
那时的狐影化人修炼已经有了成果,没几年就可以飞升了。他到那个贫穷的山村驻诊,只是为了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静待飞升的时机。
一时怜悯,他为那个少女村姑看病,阳气衰竭,心脉无力。如果可以修道,说不定可以延年,但是她的经脉脆弱到无法修道。
可怜她孤苦无依,狐影帮她调药输气,她因此好转一些,可以下床做些简单的工作。她的回报是,到狐影家打理家务,煮饭洗衣,虽然狐影要她别挂怀。
「我希望能够付一点药资。」她苍白的脸孔泛起一些红晕,「但是我没钱。」
「用不着。」
「人都是有原则的。」她很坚持,「这是我的原则。不可以欠人什么。」
在平凡的外表下,她有颗坚强而充满希望的心。病痛没有拿走她魂魄灿烂的光彩。从她的眼睛看出去,这个世界无比美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狐影也说不清。当他惊觉的时候,那个叫做鹄珥的人类女子,已经在他心头燃起了熊熊的火苗。
「我不是人。是狐妖。」他决心坦白,「我化人修炼是希望可以成仙。」
「我知道。」她白皙得没有血色的脸孔涌起灿烂的笑容,「我娘说过,少年白头的人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我娘是对的,我一直都看得到。」
他爱着鹄珥,爱到连成仙都忘了。他多少次布下妖阵抵抗阎君的使者,违逆天命也在所不惜。哪怕是鹄珥日渐苍老,皮肤皱缩,他依旧爱她至深,像是将狐妖天生的多情奔放的灌注在一个人的身上。
他不曾爱过谁,却把所有丰沛的爱都给了同样的一个人类女子。鹄珥…孱弱的鹄珥,回报他的就是抵死忍耐死亡的侵袭,再怎么痛苦、衰弱到只剩下一口呼吸也不忍弃他而去。
他用「爱」这样残忍的名义,禁锢捆绑了他最爱的人。
「我的老友。」狐影的嗓眼怀着一点哽咽,「是你陪伴着我,教我什么是『舍』。若不是你的陪伴,我可能还让鹄珥受着永劫的苦。」
为了鹄珥受过的苦,他终生怜惜既慈悲又残忍的人类。人类残忍起来胜于妖异,但是最终的慈悲,却是仙佛也不能及。
「我不说谢,但我会永远记住而且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在你身边,支持你。」他的声音喑哑了起来。
终生苦修,都已经成仙这么久了。他心灵最深的地方,还怀着火灼似的苦楚。
「…所以,你让狐火…离开你去远方求学?」殷梓稚嫩的脸庞流露出一丝不忍。
狐影别开了脸。
他的爱,太伤人。而他总是爱上不应该的异族。「…她该有她的人生。」
宛如耳语般,忍受着甜蜜的灼伤。
殷梓呼出一口气,温柔的拍着狐影白皙如玉的手。不去看跌落在柜台上宛如珍珠的泪。
殷梓和泽峻就这样成为「幻影征信社」的员工。
反正广告社是自己的,印个两盒名片很简单。封个「社长」的伟大头衔也不花钱,只是殷梓谢绝了副社长的职位,两个花神只好很遗憾的帮她安上「助理」的职称。
房租?别开玩笑。殷梓有自己的房子不是吗?虽然是破烂大楼的十四楼,电梯还会抖。但是创业惟艰,能省就省吧。
所以花神的花费只有每个月的五险一金,还有那两盒名片。
「…就这样?」泽峻瞠目了。
「当然就这样。」翦梨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广告是我们出的,案子是我们接的,这些费用我们都自己吸收了,不然呢?」
为什么他觉得有点怪怪的?
「就算你们自己接到案子,也得把百分之五十的收入交给我们喔。」翦梨殷殷嘱咐。
「…啊?」泽峻瞪着这个无良花神老板。
「那当然,你们是子公司啊。」翦梨回答的很自然,「维系一个集团的运作是很花钱的呢。记得啊,不要做义工。这是价目表。」
那张非常「高贵」的价目表差点让泽峻的眼珠子掉下来。「这会不会太敲竹杠?!」
「慢慢的,你会现这个价目表一点都不贵。」苹果忧郁的看着他,「说不定你还会觉得赔钱。」
「你的结界听说修得很烂?」翦梨叹气。
「不是修得很烂!」赶工赶得焦头烂额的九娘叫着,「是修到要被死当了!出去别说是我的徒弟,根本是丢我的脸!也丢光了我狐族管家的脸!」
「…你可以把修缮费扣除以后再交回。」翦梨苦着脸。
「这样还会有什么可以交回的?」苹果以手加额,「别又是个赔钱的单位…」
「没什么支出,还好啦…」翦梨安慰她。
为什么…他越听越毛?
毛归毛,遇到案件还是得接的。没多久,他就领悟到花神老板的话了。
没几次的事件,他们已经被户籍和物业严重关切,快要被赶出大楼了。应该庆幸十四楼就是顶楼?这样天花板炸开来的时候,至少没有楼上的住户遭殃。
殷梓看着天花板破裂处的灿烂星空,她的确觉得很美…美得让人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