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闷闷的想,这事儿交给谁办都不对。这玉简是她亲手写下的,当初怕自己失败,制了这玉简要寄给姊姊女娲,但是当时局势混乱,这玉简没寄到姊姊手上,就这样遗失了。
当时还是玄女的她,唯恐生下的天柱有缺陷──毕竟天人产下畸儿的机率太大──考虑过若是畸儿,便将他斩杀而封印,只留下天柱的功能。
但她当了这么长久的母亲,已经不是当初心肠如铁的玄女了。
若是让人知道,可以杀了帝喾,却能保住天柱…她不能让这种事情生。「…城隍知道多少?」她语气冰冷。
「只知道三尸神无令妄下凡间潜伏。封天绝地后,城隍对这类的事情格外谨慎。」
「他也没胆子亲审尸神啰?」王母冷笑一声。
「天柱遗址生的事情,老城隍不敢擅专。」双成恭敬的回答,「上尸和下尸是奴婢亲审的。」
王母点点头,「你倒好心,保住老城隍一条命。」
双成默然一会儿,「娘娘,动到阴神反而容易让人犯疑。也是奴婢想太细…」
「罢了。」王母摆摆手,「今年角宿当职?听说他倒有票妖怪子孙和亲朋好友?」
「回娘娘,是有。」
「传我口谕。」王母深深吸了口气,「这事儿仙神插不了手,让妖怪去杀了那三个碰了玉简的凡人。」
「…那玉简呢?」双成讶异的抬起头。
「烧了。」王母想都没想,「他们死在哪,那整个城都烧了。入地烧三丈,记住了。」
双成点了点头,行礼而去。
「双儿。」王母叫住她,她恭敬的站住等候王母差遣。
「…脸还疼不疼?」她的声音有些迟疑。
「不疼。」双成泰然自若的说,哪怕她连眼睛都睁不太开,「只是磕着了门,肿了些,并不疼的。」
王母还想说些什么,又闭紧了嘴。她抬了抬手,双成只觉脸孔一阵清凉,红肿居然消了下去。「是我暴躁了。」
「是奴婢不该惹娘娘心烦。」她福了福,离开了。
王母坐在凤椅上,很久很久。又是桩杀孽,她实在记不住背了多少性命在身上。又怎么样?她倔强的挺直背。
总要有人跳下这个污浊的泥坑。总要有人背起这些无辜的生命。这是她选的路,她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
角宿接了王母的口谕,沉吟了片刻。
「双成,你知道我不大干涉外面的事情。当值的时候,我惹出什么乱子,老大那儿难交代,我对天帝也难交代。」
「…天帝大约也没办法对你说什么。」双成漠然,「至于你家老大,有娘娘呢,你怕什么?」
角宿叹了口气。角宿属青龙七宿,是四圣之一的青龙星君管辖。青龙星君亦是四圣之长当中的一个,专管鳞虫。
四圣立场向来中立,说起来,跟王母还疏远些,对于那个变态的皇储可说是不太欣赏。但现在玉帝的病情似乎非常糟糕,将来会演变成什么局势,谁也不知道。
「我说双成,」他决定用推字诀,「就算是王母令,我上面还有个青龙老大。你要不要先去找我们老大沟通一下?」
双成一言不的抽出一张令纸,瞬间让角宿哑口无言。字迹潦草得要命,一看就知道青龙老大情绪不太好,随便抓了张纸就写。但是老大…你也只能写在厕纸上泄,担子还不是我在扛?
他更无力的收下那张令纸,「回复娘娘,我明白了。但是我那帮子亲朋好友就这样无端替天界卖命?没沾啥好处,实在是…」
双成有些厌恶的看着这个猾头的角木蛟,「事成之后,当然论功行赏。必要的时候赏个神职什么的,连我都做得了主,还要什么保证没有?」
这年头,当权贵的狗都好过当神官…好大的气焰。角宿心里冷笑着。
「是是,有劳双成大姐了。」他满脸笑容的将双成送出去,回来马上脸一垮,心里狂骂不已。
一整城的生灵,这罪过可不小。就算天帝不追究,他拿这好处心里过得去吗?但是太洁人皆嫌,干脆装个贪婪样儿,将来也比较不会惹人注目。
他烦躁的踱来踱去,长叹一声。
王母心狠手辣谁不知道?他亲眷一大窝,逃也逃不掉,更不要算人间那票子妖怪朋友。
「时势如此,怨得了谁呢?小朋友,只怨你们无事生非,惹了那婆娘啊…」角宿自言自语,却无法说服自己。
天帝若来不及禅让就过世了,恐怕那个败德的皇储就会登基。他不懂为什么青龙老大明明讨厌帝喾讨厌得要死,却拥戴帝喾。
不过,他当仙官这么久,第一件学到的事情就是,不听、不看、不说。
天界的景色依旧缥缈虚幻,美得朦胧。但在角宿眼中,这看惯的美丽景色,却带着衰败的哀伤。
他闷闷的下凡,准备执行王母的命令。
学校突然有了大规模的转学潮。
先是那只饕餮转走了,然后半蛇妖没几天也转走了。66续续所有的半妖几乎都转学出去,但又转学了几个有些道行的妖怪进来。
殷梓察觉有异,却又有几分了然。但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子平稳无波,就算大火烧到眼前,她也只会倒退个几步思考如何逃生,不太会去惊慌。
不过周明也要走了,这倒让她感伤起来。说起来,她很喜欢这个大剌剌的文艺少女,不管她是什么种族,都是一起读书的好友。
周明低着头,喃喃说着言不及义的道别,正眼都不敢瞧殷梓。她收拾好书包,就和脸孔苍白的母亲一起离开,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殷梓望了望他们班上越来越多的妖怪同学,大约有点底了。她知道应该有些什么在酝酿,而他们触碰了「不周之书」这样的禁忌之后,这种事情本来就难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