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玉阶鲜血淋漓,踩着累累白骨上位的公主,怎么可能会是良善之辈。
数种感情涌上胸口,她喷出一口鲜血,溅上雪白的纱幔。
鲜血滴落在地上,惠疏敏只觉可笑,被愚弄的一生。可怜她们努力入宫,为了真相为了理想,不过都是一场痴心妄想!
纸上滴落鲜血,以血入画,朱色兰花浮动在荒野,绽放最后的美丽。
惠疏敏不甘心,二十余载光阴就要这样抛却了吗,她不愿这样沉寂下去,怎么能轻易堕入地府,如何面对那些血亲,如何对得起自己学的那些……
即使死去,也不能这样狼狈地死去,她倒要让女帝看着,惠家的脊梁不可能弯一分一毫,景家的覆灭不是她天衣无缝的意外!她不可能让这女帝如愿,绝不可能!
女帝想百世流芳,街头孩童唱着歌颂女帝功德的曲子。可她偏要揭开那些伪善的面具,让丑陋的真相展露,才能对得起那些冤死的人们。
视人命为草芥,玩弄权力牺牲他人,这样的人怎么堪当一国之君。
她要一个清平安乐的天下,而不是权贵在城中饮酒作乐强说愁,城外饿殍倒卧的乱世。
她的初心从未变过,她不会轻易倒下。
二
惠疏敏的“病”越重了,她穿着寝衣半倚在床上写着密信,特殊的笔墨混着鲜血,在纸上生出灰败的恨。
女帝放心不下,特意派了不少名医为她看诊,药炉熏红了侍女的眼,却没能让惠疏敏的病有起色。
意料之中,惠女官缠绵病榻许久后还是离开了人世。
女帝悲痛欲绝,命人厚葬惠女官,特赐上等楠木棺材一副,遣散府中侍女若干,每人百两银子回乡。
无数人唏嘘,城中有人自建了知敏院,纪念惠疏敏。
意外葬身火海的景椿,人们也为她立了衣冠冢,每日都有人去祭拜。
白雪词接连失去两位交心姐妹,近日上朝虽然神情镇定,但眉宇间凝结化不开的哀痛。
她将全身心投入到灾后重建和书院遗址留存。
书院像是她的另一个家,曾经的岁月都那样认真地存在,如今只能在梦中窥见一角。
恩师与同窗们都没能逃出来,一场意外铲除了女帝心中的一根刺。
很巧的事,削弱女官势力,又将新思想扼杀。如今女子地位正有起色,又要陷入那些悲剧之中吗?
白雪词看着与她想法一致的章珠白等人,她们不动声色地开始追查那些蛛丝马迹。
一桩冤案草草了结,模糊不清的字迹,特意做旧的纸。
景家与惠家,竟都死在这场阴谋中。
盘根错节的世家,为人亲和的傀儡女帝,陈年旧事在一封迟来的密信中揭开。
“见字如晤,女帝蛇蝎心肠!公主时为得宝座,不惜联合世家陷害忠良,伪造文书设计景家与惠家!景家兄妹幸得恩师庇护,不至于斩流放,但也因此触怒女帝。经我暗线查证,书院走水乃女帝手笔!景椿得知女帝用意,原不该赴约,可她不能弃书院数十人性命于不顾。景兄得知妹妹死讯,心疾突。书童外出寻药却现门被上锁,女帝派下杀手,将两人灭口,伪造强盗入室……”
纸上最后字迹潦草,像是遭遇了什么,印章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这是一场未完的阴谋,目的是铲除所有女官,恢复她们动摇的那些利益根基。
那么接下来是谁,是白雪词还是谁?
三
宫中新晋了一位星师,奉旨与司天监各位星官一同为女帝效力。
她带着半片面具,眉心有一道疤,意外簇拥成一朵花。
她是哑女,那双眼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听说是山中仙人之徒,特下山辅佐女帝。
银绾起,打磨光滑的骨铃晃动。白雪词看着那双淡漠的眼眸,明明看起来如此年轻,为什么眼里却带着一种足以压垮人的沉痛。
“星师大人,女帝突感不适,特请您再去驱邪!”侍女用不甚熟练的手语在一旁为她指路。
银少女微微点头算是应允,玉黄色外袍曳地,在雨夜中散一种奇异的香气。
进到女帝殿中,她熟练地拖去那件半湿的外袍,灯火照亮她眼底生出的一丝冰冷,她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