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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狼狐杀8（第1页）

蓝散从前在宫中，一日惫懒不得，如今在荒关野外，好容易躲几天清净，还没消停几天，就被徐麟折腾个够呛。

这人言出必践，似乎真要和她“亲近”，每日除了操练巡关，一得空就来相请，关上关下、关内关外，排兵布阵演示得巨细无遗，一点儿都不藏私，只苦了蓝散这四体不勤的闲人，每日四肢灌铅、两眼花，回到帐中倒头便睡，话也懒得说几句。

这日清晨刚起，都不愁来说徐将军邀她至关外巡检，蓝散睡眼惺忪地坐起，对着悠悠荡荡的帐帘看了片刻，咚一声复又倒下，“你跟徐麟说，本官今日休沐。”

都不愁在帐外抓了抓头，去报信了。季摇光端着盆水进来，“我看他就是存心整你，主子耍赖有什么用，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左右查的差不多了，您还留这儿干嘛呀！”

蓝散用胳臂蒙上眼，手朝外摆了摆，季摇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出去备饭了。

她又眯了一会儿，被帐外人声吵醒，不知谁让季大侠动了肝火，隐约听见“……给马吃不给人吃，这又是什么道理？”

一人道：“徐将军有令，关内军需吃紧，人有什么吃什么，但战马必需以豆料喂，每日外加两颗鸡子，否则经不起奔袭消耗，打起仗来就是要命的事，咱们当李大人和季护卫是贵客，您却跟马抢料，不像话吧？”

蓝散听出说话的正是前日出言不逊的段雄，刚翻身坐起，忽听一人远远道：“你倒会挑着听话。我还说过十五岁以下戍兵，每两日一个鸡子，但逢伤病，亦可酌情领用，既然知道是贵客，还用马料之说搪塞，看来本将前日还是踹得太轻了。”

段雄见到来人，背上立时冒了一层虚汗，那一脚让他至今肋下肿胀，心有余悸，不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徐麟未理会他，话音落时，人已带着都不愁到了帐外，朝季摇光道：“我听不愁说，李大人今日身体不济，可是抱恙？”

季摇光朝帐里瞟了一眼，“我们家主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帐内一声轻咳，季摇光尴尬一笑，接着道：“……精神惫怠，今日怕是不能跟徐将军一道巡关了。”

徐麟从善如流地道：“李大人不适，想来因关务操劳太过，本将过意不去，就在这儿为他侍疾吧。”说完朝都不愁道：“去把书案搬来，今日在李大人帐外办公。”

“啊？啊！”都不愁回过神，掉头跑回主帐，把书案椅子连带军情奏报、笔墨纸砚全都搬了过来，端正在帐外摆好。

徐麟撩袍而坐，神情从容平淡，与身在军帐无二，看得季摇光瞠目结舌，硬是连阻止都忘了。

季摇光掀帘进帐，眼神询问她家主子，蓝散翻了个身，没打算放弃回笼觉，烦心道：“让他侍，跪着侍才好。”

帐外都不愁一侧候立，段雄在下跪着。三五不时有人来奏报军情，都不归更是一上午来看了三次热闹。

蓝散眠轻，到底还是睡不好，翻腾到午后，躺得骨痛肉僵，遂起身洗漱，整理妥当了，又觉得这么出去平白输阵，季摇光看她在地中间转悠，幽幽一叹：“果然恶人要靠恶人磨。”

蓝散瞥她一眼，掀帘出了帐，看见徐麟时怔了怔，“徐将军怎地在此？”

若非知道这狐狸，那表情倒也天衣无缝，徐麟眼里蕴了促狭，“听闻李大人抱恙，来给大人站岗。”

“怪不得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有徐将军做门神，果然病邪也要逃遁。”她掸了掸干净的袍袖，“关中四周皆已看过，今日打算何处去？”

“迷魂谷。”徐麟说话时，微垂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眸光深晦莫测。

蓝散睫毛也没动一下，“天色已不早，那就尽快动身吧。”言罢叮嘱季摇光：“今日你就待在关中，整理内务。”

1“是，主子。”季摇光应下，目送二人行远，杏眸微沉。

蓝散跟徐麟在迷魂谷下马时，太阳已没了半边，此地是现今两国分界，虽名为谷，其实是一座规模不小的魔鬼城。整座城纵横五里，由黄土和砂砾风蚀而成，剥蚀的地面寸草不生，耸立着高矮错落的戈壁沉岩，被常年不断的风沙雕琢成各式各样的奇诡狰狞，大者数层楼高，雄似罗刹宝殿，小者有似魑魅魍魉、妖禽恶兽，俱被落日沁得一片血红。

蓝散站在谷口，手上战马不安地捣着前蹄。

“此地形貌复杂，若不熟地形，困死在里头也是可能的，李大人跟紧了。”

徐麟说完，牵马当先走入，蓝散安抚地拍了拍战马，一入谷口，马蹄和脚步声便被风声吞尽，时急时缓的风呜咽如泣，四下怪岩在昏淡的血光中鬼影迷离。

徐麟见她神色松弛，道：“你胆子很大。”

“怕什么？鬼吗？”蓝散笑了起来，“天可度，地可量，世上唯一防不胜防的只有人心，只要徐将军不想，迷魂谷再可怖，也伤不了我。”

徐麟以眼尾扫她一瞬，“北川斥候常在此地藏身，李大人还是不要太迷信本将，跟紧些的好。”

蓝散点了点头，抬手拉了他袖，神情动作极是自然，徐麟眸光在她手上落了一瞬，没说什么。

两人两马并肩前行，徐麟似乎对此地了如指掌，遇到岔路从不犹疑。

“风传大晟麒麟过目不忘，原来并非虚言。”蓝散甚少这样真心实意地说话，且是夸赞之言，以至徐麟偏头看了她一眼，平道：“若事关人命，你也能。”

她笑了笑，“徐将军天纵将才，大约不知道世上大多数人，对人对事都是有心无力的。”

徐麟转回头，瞳孔倒映着血色的光，“有心无力，是只有尽过心力的人才有资格说的话。”

蓝散眉锋微扬，静看他片刻后，移开目光。

天光趋黯，血色渐渐干涸，骤起的风鼓着耳膜尖利如号，吞掉了他后面的话，谷中起了风沙，她猝不及防抬手挡脸，就在松开徐麟衣袖的瞬间，风中忽起锐声，她被风沙迷了眼，只觉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上腰间，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带得腾了空。

当一声脆响后，她成了飓风中翻飞的叶，随着那铁箍似的手臂高低起伏，耳边响着倏然远近的兵刃交击，最近的一次，甚至能感到擦着汗毛掠过的刃锋暴击出振聋聩的金鸣，酸得她朝徐麟的方向偏了下头。

接着便是几声闷哼，有人6续倒了地，风太大，她根本睁不开眼，只听兵戈声似乎不在她这侧了，片刻后脚踏实地，徐麟沉磁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和他人不同的温热，压过了尖唳的风：“在这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