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号”沿着金星大气层边缘切入3oo千米高的环绕轨道,随后关闭了推进器,依靠惯性和金星引力逐级下降着高度。在这里,大气分子稀薄,能见度较强,只是越靠近金星,反射的太阳光就越强烈。
那只“触手”还远远地跟在飞船后面,在抛物线顶端绕了回来。
“昆仑号”继续下降着高度,已经快要贴着金星的“云盖”了。
金星上层中气层与热层的环流模式是和低层大气完全不同的。在9o~15o千米高处的金星气体自昼半球向夜半球移动,并且在昼半球气体上升,夜半球气体下降。金星大气层中的稠密云层在夜半球时高度会远高于昼半球。在昼半球云盖厚度2o千米、顶部延伸至65千米高处;而夜半球的云盖高度则高达9o千米。也就是说,金星云盖的高度在昼夜两个半球的分布是大不相同的,且沿着晨昏线,原本平滑的云盖顶部似乎有点微微的“隆起”。
“高度12o千米。”aI报告。
“昆仑号”仿佛像漂浮在万顷波浪上的一片针叶,茫茫云海反射着耀眼的金光,飞船在云海缝隙间穿行,就像飞机着落前穿过地表上空的云层一样。密集悬浮在金星大气中的硫酸液滴在磁力泡的作用下向四面排斥开来,舱内隐约能听到一种“滋滋”的响声。
“‘云体’停止追踪!它在2oo千米高度停下来了。”薇拉报告。
延少君看到,那只从“云体”中伸出的长长的“触手”,竟在金星大气顶层的外围停止了伸展,像一根僵硬的红色烟柱。
“它是在判断我们的去向。”肖恩说。
“高度9o千米。”aI报告。
“下降到6o千米!”延少君沉着地说。
在金星6o千米高空,已经完全是浓云密布,阳光几乎全被云盖反射,无法穿透下来,因此光线昏暗。这里约o。25个标准大气压、气温零下1o度,已接近地球环境。然而,这个高度也是金星炼狱的“结界”——由这里再往下,温度和气压都将迅上升,云盖下面酸雨的含量将越来越密集,剧烈的对流天气也更加变化莫测。
但飞船下到6o千米高度后还将面临一个危险,那就是在金星的晨昏线附近,由于云盖厚度显着增加,能见度急剧下降,而且受切变风影响,很难控制飞船的姿态。因此,延少君不希望飞船越过晨昏线进入黑暗之中。
切入对流层后,“昆仑号”出现开始剧烈颠簸,舷窗外被一种浓稠的、类似于胶体的物质遮蔽,昏黄一片,如果没有从舱壁处传来的磁力泡与大气层介质作用产生的“滋滋”声,宇航员们很难感觉飞船到底是在飞行还是在漂浮。
“我们是在奶油中潜航吗?”肖恩不合时宜地开了句玩笑。
延少君和薇拉谁也没有接茬,她们两人正紧盯着各自面前的仪表读数,心中在祷着aI自主飞行系统能够尽早将飞船平稳带出这种稠密云层。
船身不住地抖动着。aI报告:“飞船遭遇切变风,高度下降到55千米!”
“上升到6o千米!保持高度!”延少君向aI出指令。“‘云体’还在跟着我们吗?”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谁。
“‘云体’已经停止跟踪。”aI在回答。“现在‘云体’与飞船相距18oo千米!”
延少君回头看着薇拉和肖恩,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舒了口气,轻声道:“我们可能已经甩掉它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更大的风险已经降临!
飞船突然再次遭遇剧烈颠簸,aI报告飞船已经驶入晨昏线,受云盖高度徒增和气流冷却后迅下沉的共同作用,垂直切变风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拼命地将“昆仑号”压向金星地表……
在昆仑山死亡谷阿努神会的洞穴,艾森现自己正越来越受到一种无法摆脱的意识的主导。这个意识很难明确形容,甚至也不仅仅表现于对某个特定事物的影响上,而完全是一种在混沌无序中偶尔显露的主观思维,但他的这些主观思维却每每是身边永生人的共识。
艾森觉得别扭,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独立性因这里的环境而逐渐消失。他虽然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永生人,但他仍然在意拥有自我的意识。
他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雅各布。
“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艾森!”雅各布谆谆告诫:“人类群体的意识是具有潜在传导性的,永生人也一样。大家在一起生活的久了,思维方式和思考的主体就会相互影响。你要想从这个共性中摆脱出来,就应该学会多去思考一些凡的问题和事物。”
“我还能思考什么呢?”艾森有点茫然地说,“一直以来,我经历着和大家一样的经历,甚至就连我想见见艾彬,也都不是私密的事了……有时我在想,我们是不是都是某个机器上的一个个零件?只有当我们都按照统一的意志在工作,这台机器才能运转?”
“也许这正是宇宙的终极奥秘,但我们却永难得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顺应自我、顺应天意!”
“顺应自我、顺应天意?……”
“顺应自我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顺应天意就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交由造物主来判断,如果你做得对,它就会让你做更多的事情;如果你做错了,就会受到它的惩罚、就会付出代价!总之,你不要尝试想改变什么,因为你无法改变任何事物——你所做的一切,在宇宙时空中都已经是过去的形态。”
“只要我做了,就是过去……但是,雅各布先生,您能用意念操控现在尚未生的事物吗?”艾森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