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那时只有十岁,所有的委屈他没人可以说,只能抱着于雅琪偷偷抹眼泪。
于铭远学习很努力,来村里支教的一个老教师很喜欢他,他告诉于铭远:城里的小孩儿除了学习或者还有别的出路,可如果你不想烂在这里,唯有读书这一条路走。
于铭远把这句话深深记在脑子里,小学毕业那年,他考了年级第一,被镇上一中录取了。九年义务教育即使在这个落后的地方也普及的很好,不需要缴纳学费,只交一些书本费就可以继续去上学。
于铭远这些年攒了一点点钱,是可以支付那笔书本费的,但是他还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找了于志成。
于志成没说什么,偷偷给了他五十块钱,这件事转头就被于铭鑫告诉了张小秀。张小秀因为这五十块钱在家了疯。
“上学上学上学,这学有什么好上的。他去镇里上初中,家里那么多地,谁给我们帮忙?读那几本破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回来种地。”
于雅琪怯怯地躲在于铭远背后,小声地说:“婶婶,我可以帮你,让哥哥去上学吧。”
“闭嘴!你个小丫头片子!我看你成绩也不行,读完初中好嫁人了!”张小秀翻了个白眼。
于志成难得在家里强硬一回,还是让于铭远去镇里上学了。
张小秀的话警醒了于铭远,临去镇里前,他把于雅琪拉到身前,温声说:“雅琪,一定要好好学习,你不想成为二婶那样的人对不对,我们要一起离开这里,去大城市里上大学,过好日子,你答应哥哥,好不好?”
于雅琪年纪还小,不懂哥哥的忧虑,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于铭远在镇里是住校,他的成绩很好,学校给他免了住宿费,这让于铭远松了一大口气,不然那样一笔钱,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和二叔开口。
镇里离于河村有十几公里,于铭远每周五下课后,为了节省车费,就走路回去,到家时已经半夜,于雅琪总熬着不睡,等着给哥哥开门。
周一早上四点多就爬起来往学校去,要赶上八点半的升旗仪式。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辛苦每周来回奔波,但是他不放心于雅琪。好在二婶没什么兴趣折腾个小女孩儿,于雅琪也懂事,知道讨好二婶才能好过一点,下了学就往地里去帮忙,偶尔也会在家做了饭给二叔和二婶送去。
于铭远初二时开始在学校的食堂打工,没工钱,但是一天三顿饭可以免费吃,营养跟得上了,他的个头才慢慢长起来。周末有时他也不回村里,会在镇上寻摸个小工做做,有时候是在仓库搬货,有时候是在小餐馆后厨帮忙洗碗。那个落后的小镇还没有禁止童工这一说法,于铭远肯干,人又实诚,因此这两项工作,于铭远就这么一直做到了初中毕业。
于雅琪听了哥哥的话,学习很努力,小学毕业的时候,也考上了镇里的初中。于铭远大大松了一口气。
于铭鑫考初中的时候没考上,张小秀花了一笔择校费把他送进了县里的一所私立初中,花费不小,因此看学习成绩好的于铭远兄妹俩更加不顺眼。
于铭远中考成绩很好,本来可以到市里上高中,但为了于雅琪,他放弃了,选择继续在一中高中部就读。
高中后,寒暑假他在工地上打工,平时下了学,就跑去一家开在工地外的小餐馆里帮忙,他还找到了一个周五到周天看仓库的活儿,管吃管住,他很少再回到于河村,只是隔个两三个月,会回去一趟,把那段时间打工赚来的钱,拿出一部分交给二婶。
于雅琪周末还是要回去的,于铭远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让二婶善待一点于雅琪。
于铭鑫高二那年在学校惹了事,他和学校一个男生因为一个女孩儿争风吃醋,他一时冲动给了那个男生几耳光,把人的鼓膜打穿孔了。
学校把张小秀叫去,对方的家长不依不饶,要求张小秀赔偿大几千块钱的损失。
于铭远爸妈的赔偿金早被用的一干二净,他们夫妻俩平日里种着几亩菜地,养了几头羊和几十只荷兰猪。一年也就那么点收入。当初于铭鑫考高中,那笔择校费几乎掏光他们的存款,平日里甚至还要靠着于铭远拿回来的钱给于铭鑫改善伙食。
张小秀又急又气,她在老师办公室里撒泼打滚,卖惨不成,就把主意打到了于雅琪身上。
村子里没考上高中就被家里安排结婚的女孩儿不少,十五六岁,连婚姻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年纪就已经嫁做人妇,她们抱着小孩儿坐在槐树下学着村里年长的妇女聊着别人的八卦,在日复一日的生活磋磨中逐渐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张小秀。
张小秀在家里琢磨了很久,她悄悄找来村子里专给人说媒的媒婆,让她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富裕户打算娶媳妇儿的。
媒婆一脸诧异:“雅琪不是成绩挺好的吗?不打算让她念了?”
“女孩儿念书有什么用,到最后不是还得嫁人。你给我寻摸寻摸,要有钱的,我们雅琪那模样,可配不了什么破落户。要是事儿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到底十五岁的女孩儿结婚不是稀罕事,媒婆只想着拿自己的介绍费,很快便传信儿来了。
“小妹,我给你们家雅琪找了个好人家,这家这个小伙儿今年二十七了,一直在外地打工的,人实诚,就是瞎了只眼睛,才一直没说上媳妇儿。爹妈也能干,是养猪大户,家里盖着三层的小楼呢。也不嫌雅琪小,只要模样好,温顺听话就行。过两天人就回来了,你领着雅琪去见见?”
张小秀很满意,那个周末于雅琪从学校回来时,就领着她去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