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梅见郝财主家一行人远去,忙向先生和周围孩子询问这件事的原由。孔先生窝了一肚子火,瞅了一眼沈小龙,叹了一口气,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学堂。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呛呛来呛呛去,谁也说不明白。韩雪梅见沈小龙还在发抖,哆嗦不止。就给他穿上衣服,领回家去。
回到家里,韩雪梅让沈小龙躺在热炕上,盖上厚被子,又沏碗热姜汤,看着他慢慢喝下。一会儿,发了一身汗,身子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吃罢晚饭,韩雪梅见儿子情绪稳定下来,就小心问起白天学堂发生的事。沈小龙是个诚实孩子,不会撒谎,就将昨天上学路上拣到一条冻死的小蛇和后来的事,细细给娘述说一遍。
韩雪梅也好生奇怪,凝眉思索,按道理推论,冻死的小蛇和学堂的小蛇该是同一条蛇。小龙捡到的那条小蛇并没有死掉,只是冻僵了,在温暖的学堂里又缓活过来。可小蛇从那里来,又藏到哪里去了呢?这就令人费解了,这真是条神秘的小蛇。
沈小龙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问韩雪梅:“娘,您说,那小蛇真是奇怪,不知它藏身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一读书它就出现呢?”
韩雪梅摇了摇头,说:“傻孩子,我哪里知道。也许是它喜欢听你们读书的声音吧。”
沈小龙又歪起小脑袋,想了想:“娘说得对,大概是小蛇愿意听我们读书的声音。”他从书包里拿出书本,翻到白天读过那一页,像学堂那样念了起来。
哎呀,天呢,太神奇了。只一转眼的功夫,那条小蛇不知从哪里来,又出现在沈小龙的肩头。沈小龙和韩雪梅顿时都惊呆了。“天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沈小龙小声对娘说:“娘,快看,就是这条小蛇,脑门上有颗红点。”
韩雪梅点头,道:“我看见了。”她心想:“我活这么大岁数,真是闻所未闻,太神奇。这小蛇藏在哪里呢?或许小蛇太细小了,颜色又与小龙衣服、书包颜色太过相近,它伏在那里都不易发现?可为什么一有读书声就现身呢?”她摆了摆手,叫小龙不要吱声。
沈小龙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在想:“这就是我捡到的那条僵蛇吗?那时,它可是没有一点点生息。”
韩雪梅怕惊跑小蛇,小心翼翼将蛇从沈小龙肩头拿下来,放到桌子上。小蛇没有惊慌逃窜,反倒极是乖巧、顺从,昂起蛇头,吐露着蛇信子,好奇地与韩雪梅对视。
“小家伙,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呀?”韩雪梅柔声问。
小蛇慢慢地摇了摇头,晃了晃尾巴,好像在说:“你是谁呀?我并不认识你。”
小蛇真怪,墨绿颜色,淡淡的花纹,纹中还闪着丝丝光亮。这蛇虽是瘦小,却极为活泼,拿出摇头摆尾、调皮的样子,像是有意在惹逗你玩耍。一对蛇眼,虽只有小米粒大小,却是晶莹烁烁,宛如两个小宝石,极是动人。最特殊之处在脑门上,有一個小紅点,那紅点虽小,却十分鲜红耀眼。
韩雪梅煞是惊奇,用纤指轻轻抚摸着小蛇脑门上那块红印记,那东西光滑圆硬,宛如一块珍贵的红宝珠。
小蛇见有人触摸它,乖乖伏下头来,一动不动。
韩雪梅叹了口气,自语道:“都是你这小家伙,搅得我们家不得安生。”
韩雪梅信奉佛主,一心向善,爱惜生灵。对沉思不语的沈小龙说:“龙儿,这蛇真是太小了,扔去会冻死的,就将它放在这屋里,来去随它吧。”
沈小龙和母亲想得一样,便爽快点头应下。
韩雪梅把小蛇抓起,放进她做针线活、装线头布脑的小笸萁里,往炕头推了推。说:“小家伙,这屋子里暖和,就是你的天地了,愿意哪去就哪去吧,只是别再给我惹点什么事来。”
韩雪梅一夜无眠,白天儿子无辜受了欺侮,深深剌伤了她的心,想起了家门不幸,夫君不测,孤儿寡母的些许难处,竟暗自流起泪水,把被子湿成一大片。
今个,让这小蛇一搅,她更睡不着觉了,只得眼巴巴地瞅着儿子。她忽然想到那小蛇,白天闯下大祸的小蛇,生起气来。“小家伙,你真是个不懂事的东西,都是因你,龙儿才受了委屈。”她顺手拽过小笸萁,仔细寻去,小蛇不见了。哪里去了呢?韩雪梅心想:“蛇是个活物,怎会老老实呆着不动,自然是哪暖和就到哪去。随它吧去。世间之事,一切随缘。来来去去,全凭自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就不再去找那小蛇了。
第二天早晨,韩雪梅打点沈小龙上学,再三嘱咐孩子,作事要小心,千万不可再闯祸。
沈小龙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哭丧着脸说,先生告诉他,郝财主发下话来,再不让他上学了。
韩雪梅听罢,吃了一惊,以为,昨日郝财主说的不过是气话,不想果真动起怒来。在这个小学堂,郝家拿的银两多些,其他孩子家,或是送些粮食,或是送些山物,算作学费,为数都不是很多。孔先生哪里敢违背郝财主的意愿?
韩雪梅寻思良久,上炕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花格布包,里面有些银两。韩雪梅逃难之时,随身带些银两,这两年除生活和小龙上学,还有些许。她拿出一块银子,用手掂了掂,用布包好,又嘱咐沈小龙几句话,便向郝家大院走去。韩雪梅心想:“不管如何,龙儿还要上学。孩子虽是天性聪颖,我也可在家教他识字、读文,但这孩子性情本就内向,一个人闷在家里,岂不憋坏了?哎,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就豁出脸面去说说小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