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同樣走了八公里,這傢伙跟沒事人一樣,臉不紅氣不喘,好像只是在家門口溜了個彎。
八重野春海搖了搖頭,說:「我可以的。」
「誒——?可是班長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救護車剛走,待會兒如果班長要是昏倒了,我不一定背得動喔~」
他好欠啊……
心裡吐槽著,八重野春海瞪了及川徹一眼,分神的下場就是不小心踩到了石子一個趔趄。
「小心。」
還好及川徹的反應更快,八重野春海的兩隻手重獲支點,按在他眼疾手快伸出的胳膊上,前撲的動作停在了中途。
她紅著臉站直,蹲下身子把那顆石子撿起來丟到旁邊的草叢裡,免得後面的人重蹈覆轍。
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及川徹胳膊的熱度,而且他手臂的觸感好像那種彈牙的肉丸……怪勁道的。
「謝謝了及川同學。」
「嗯嗯~」及川徹笑眯眯的,「所以我說了不要逞強。」
八重野春海鬱悶,說:「沒有逞強,只是覺得能做到就做了。如果真的昏倒了,就證明我的極限在這裡,下次就不會挑戰了。」
本來還笑著的及川徹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慢慢褪去,「到達極限就不去挑戰了嗎?」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了他,看及川徹沒了笑臉,預感不妙的八重野春海有些慌亂的找補:「呃,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擅長這種依賴體力的項目啦。這種和解數學題啊學習功課什麼的不一樣吧,體力這種就是有頂點的,或許有比我擅長的人能去到更遠的地方,我只能停在我的極限——」
「一樣的。」
話被及川徹打斷了,他的表情難得肅穆,一字一頓地說,「人類就是一直在挑戰自己的極限,才能去到更遠的地方。」
八重野春海:「……啊。」
她啞口無言,直到及川徹把看不清意味的眼神收了回去,才嚅囁著說道:「對不起,是不是我的話太片面惹及川同學不開心了?」
「抱歉,我自說自話了。」
兩個人的聲音重迭到一起,八重野春海驚訝地看過去,對上及川徹同樣瞪大的眼睛。
及川徹:「噗嗤。」
因為這一聲噴笑,氣氛從凝固的狀態重流動起來。
及川徹撓著後腦勺,說:「不愧是班長大人啊,說話做事都這麼滴水不漏的。」
「那還不是讓你反駁回來了嗎?」八重野春海垮下肩膀,「不要叫我班長或者班長大人了,就不能好好地喊我的姓氏嗎?」
「那八重野能在喊我的時候把『同學』去了嗎?」
「喊及川總感覺很沒勁啊,或許跟著岩泉同學喊『垃圾川』會更有指向性一點?」
腳步一頓,及川徹假裝被嚇出一個趔趄,表情誇張、拖了長音地抱怨:「去掉敬稱,互相喊姓氏的關係才更親近一點,不要喊難聽的外號反向倒退啊!不!行!」
忍不住的,八重野春海終於笑起來。
她是發自內心的笑,輕樂出聲了兩個音節,後面的聲音被握成拳頭的手所阻擋。
八重野春海拿手壓著嘴角,不讓自己的露齒笑過多暴露,兩個酒窩卻毫不羞澀地跑出來。
她說:「所以,要不要和我說說及川理念中的『更遠的地方』?還有兩公里,雖然我的腳快罷工了,不過我的耳朵還能好好工作的哦。」
學著她說話的尾音,及川徹聳肩,說道:「不理解的話,聽再多也是沒用的哦~」
「可是不聽就更不了解啊。」
不遠處傳來帶隊老師「最後一公里」的聲音,八重野春海提醒道:「還有最後一公里,錯過我這個傾聽者就沒有下一個了。」
及川徹安靜了兩秒,突然擠出了一個Ink,語氣里滿是調侃,「所以是班長想要更了解我的意思對吧?」
「……不想說可以不用說,別誹謗我。」
及川徹肆無忌憚大笑出聲,在幾分鐘之後才終於笑夠了,開口說:「跟著男排部去參加比賽的時候,看到了白鳥澤學園初中部的一年級正選主攻手……」
「他是個厲害傢伙,在我打排球的這幾年裡,他算是第一個讓人心潮澎湃的強敵,要想進步的話必須得擊敗他。」
八重野春海向來搞不懂體育,只能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和及川徹的內容對應了一下,試圖理解,「所以那位主攻手對你來說是『更遠的地方』?還是『極限』?」
及川徹豎起食指搖了搖,「錯!全錯!八重野的閱讀零分~」
「餵——」
看著八重野春海懊惱的臉,及川徹輕笑,「他只是現階段要打敗的目標而已,對我來說『更遠的地方』是更大的舞台,或許是全國,或許是世界,才不會局限於宮城縣內呢。」
「所以你說的極限,只是我認為的需要不斷去攻破的各個堡壘,」及川徹伸出手,做了一個傳球動作,「把我的排球傳出去,把屬於及川徹的步伐邁出去,就像國王征戰一樣,一步一步地把整個世界踩在腳底下。」
這條路上沒有遮蔽的樹蔭。
及川徹的雙手舉過頭頂,虎口朝向天空,像是將那輪刺眼的太陽託了起來。
他的掌心擋住灼熱的光,指尖跳躍過的光斑落到卷翹的睫毛上,棕色的眼珠透亮得像佛里姬婭守護的泉水——納西索斯在泉水旁化為了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