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峰下望川道上,越家长兄遭人追杀,当时他背中一刀,腹中一枪,旁侧只有一个莫前辈贴身保护。”叶麒道“我当年本是在回家的路上”
长陵听到一个莫字,“你说的可是东剑莫道云”
叶麒看她一点就通,微微一讶,“姑娘认识”
莫道云,江湖四剑圣之,自称无门无派一人一剑,与兄长也只是在江湖中偶然结识,喝了几杯酒便一时兴起跟去了泰兴,长陵对此人也不甚了解连架都没有打过。
叶麒看她兀自出神,也没再多问,又道“我曾受过越家的恩惠,眼见越家长兄有难,自无不帮之理,所幸我当时身边的忠仆武艺高强,与莫前辈携手将追杀之人一一除尽,便带越长盛入山洞疗伤,其实事后想起来,他身上的伤虽然凶险,若是有良医在侧也并非无药可解”
“越长盛可有说起是谁伤了他”
“有,”叶麒点了一下头,“他说背后伤他的是他的左副将魏行云,如今的西夏国大将军,前面刺他一枪之人是当时的飞鹰派掌门,孔不武。”
魏行云三个字尚没来得及令她咬牙切齿,长陵又听到了后半句,不由一愣,“孔不武”
她是亲眼见到孔不武如何以死相互越家军,临死之际更是瞪红了眼提醒她快跑,怎么反倒成了暗中伤害兄长的罪魁祸了
“不可能。孔不武效忠越家,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这是越长盛亲口告诉我的。”
长陵迟疑了一下,“那他可还说了是谁背叛了越家军”
“方才我不是说了就是魏行云。”
“还有呢”长陵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就没有说,荆无畏沈曜”
叶麒乍一听长陵直呼沈曜其名,眼神一凝,长陵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催问道“他不知道是沈曜背叛的越家”
“怎、怎么会是沈”叶麒被她这一反常态的举措搞懵了,“虽然说当今未必是个好但是他当年全力振兴越家军,诏令天下义士为越家复仇之事人尽皆知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长陵这回没有急于反驳。
她心中荒芜一片。
沈曜成了振兴越家的领袖英雄,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为可笑、荒诞之事
“你,没事吧”
长陵下垂的长睫轻轻颤了一下,“之后呢”
“有人带兵追来,将山洞内外尽数封死,点燃枯枝想要将我们活活熏死,观伯我的家仆现洞内有一个能通向外河的小洞,恰好能容得一个孩童穿过,就让我独自逃离出去”
叶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察觉到长陵的腰背微微一绷。
“大公子自知难逃此劫,承蒙他的信任,便将这环玉还有半柄折扇交给了我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大哥是活活被熏死的。
心里翻腾起来的许多记忆无处走转,长陵眸光一颤,终于落回了叶麒的身上“所以,你逃走之后,甚至不曾求证过,究竟是谁害死了越长盛,就将他交给你的东西给了付流景”
叶麒心里倏地一跳,他就算再懵也听出了这话中的责备之意。
“我那时”
话没来得及出口,门外传来了“笃笃”两声扣门之声,七叔小心翼翼道“侯爷,宴厅那边出事了,诸位掌门人都在等您过去。”
“哦。”叶麒含糊应了一声。
方才说话之间,仿佛哪一句迸出了零碎违和感,将他思绪搅和成一团,来不及捋顺,他先将手中的环玉塞到长陵手中,“我先去处理一下事情,一会儿回来继续说。”
他起身,走出两步,又不大放心回过头,看她静静的坐在那儿,才调头而去。
掌心里的环玉还带着一丝余温。
长陵一遍一遍回顾刚才叶麒说的每一句话几乎每一句都太匪夷所思了。
以魏行云的身手,以大哥对他的信任,如果他要在大哥背后下毒手,一刀足以毙命。
但是大哥却说是魏行云和孔不武对他下的杀手。
魏行云有否叛变姑且不论,大哥看到的孔不武多半不是本人。
那么,打从一开始,就是大哥被蒙在鼓里。
而他不仅被蒙在鼓里还被莫道云救了出去。
就算沈曜是个背后捅刀都捅不利索的菜鸟,付流景也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他们是有意放大哥“离开”的。
一种即将被笼罩的窒息感升腾而来。
长陵哗啦一声离开了汤池,踱至窗边,任凭冷风迎面灌来,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当年的沈家空有威望,兵力不足,纵然是杀了兄长,越家军也不见得非要投诚于沈家但如果是打着为越家二位公子平反的名号,光是江湖中痛恨雁北鞑子的义士,都会群起而从之,更何况是远在江东大本营的越家旧部呢
明月舟曾经说过,“沈家军侥幸逃脱,并拿着越长盛的亲笔书信以复仇之名号令越家巴蜀四郡的兵马反扑泰兴,把我们雁军几乎全给剿了”
亲笔书信。
长陵在这长长的一句话中一把揪住了关键词。
然后被自己的推测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大哥至死都被蒙在鼓里只怕都是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