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比起屋外的公孙瓒,其实屋子内的刘俭此刻心中更是忐忑。
虽然他面上依旧是毫无波澜,但他心中此刻其实是千回百转,甚至隐隐之中有一丝后悔,觉得这件事太过仓促,且不稳定因素实在太多。
檀石槐将亡,这是自己根据后世所知以及此生所经历的结合所推测的,虽说应无问题,但万一不准呢?
就算是真准,但万一眼前这个扶落身份太低,不知道弹汗山王庭的具体情况呢?
或者说檀石槐干脆封锁了消息呢?
或者说,这个扶落心中有执念,最终不能露怯呢?
不确定因素确实太多了,不由得刘俭心中不紧张。
但就算是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他面上依旧是得意,戏谑,一脸自信看着扶落。
说吧,说吧……快说吧。
终于,在这诡异的气氛当中,神经备受摧残的扶落终于第一个垮掉了。
“大汗啊!为什么,为什么您真的去了!弹汗山的先祖为什么要这么快将您带走!您的病明明是可医的啊!”扶落一边语无伦次的哀嚎,一边哭倒在了上。
就在这一瞬间,屋内屋外,公孙瓒和刘俭胸中的那口闷气终于都吐了出来。
特别是刘俭,在这一刻实在是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板上钉钉了!檀石槐果然重病,还是即将病危的那种!
虽然他适才故意引导扶落往这个方面想,但从始至终,刘俭都没提过有关檀石槐的一个字,但扶落却在最后一刻崩溃的时候,为檀石槐哭丧,这已经完全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想。
屋外的公孙瓒,此刻想必已经完全明白了。
“大汗啊,大汗!弹汗山的图腾之上,终将会记载您的功绩!大汗啊!”
不得不说,檀石槐确实是最被鲜卑信服,也是最被他们崇拜的英雄,正因为他强大的个人能力和魅力,才使的鲜卑三部能够整合起来,成为一个与汉朝相庭抗理的游牧政权。
但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檀石槐的死,必然会使鲜卑各独立决裂,这是历史的必然,毕竟由一个由个人能力所组合起来的政权势力,不论是在制度和根基上,都有着它致命的弱点和短处。
这对于即将也是分崩离析的大汉王朝来说,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他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有些黏,想来是贴身衣物被汗水侵湿了。
刘俭不再继续说话,他站起身,看了看手中的残剩的狗腿,随后一言不的扔到了扶落的面前。
若是换成还在昨夜,扶落或许会捧起这美味的残食大啃特啃,毕竟他已经好几没怎么吃饱饭了。
但是现在,哭倒在上自觉失去了精神领袖的扶落,对这条狗腿,竟无一丝觊觎。
无尽的悲伤摧毁了他的食欲,檀石槐竟然已然成为了很多鲜卑人的信仰。
刘俭转身走出了屋外,头也不回的走。
从现在起,屋中的这个人对他没用了。
来到屋外,公孙瓒正倚在墙上,双眸无神看着空。
刘俭轻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半晌,方听公孙瓒喃喃道:“不应该啊,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要逼的我们从一个鲜卑的俘虏口中知道,我们大汉的探哨,何时变的如此不中用了?”
刘俭淡淡道:“是不应该。”
但事实上,这底下又有什么是真正应该的?
整个大汉朝朝廷,上至子,下至公候外戚清流士,有哪一个人现在的主要精力还在边郡战事上?
又有哪一个人的心,又牵挂着边郡黔和儿郎子民上?
别说弹汗山了,就是上谷和渔阳数万百姓遭劫离境,多年来,又有谁真正从心底去想过解决的办法么?
或许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真的没有闲暇的精力。
想到这,刘俭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头,用力之大,隐隐甚至能看到他掌中出现了血丝。
这,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