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苍梧境回来以后,慕青青没有回逍遥殿。她和李姨将整个新弟子院,翻了个遍,挖地三尺,终于在一个竹林中现了谷雨的尸体。
竹笋长得奇快,根根青竹从谷雨体内破肉而出,处在阴暗潮湿的竹林中,谷雨的尸体被腐蚀得只剩森森白骨。
李姨跪在谷雨尸体旁,掩面痛哭。她早就现谷雨失踪了,但小姐不在,她们这些下人,哪敢在天玄宗大肆寻人。没想到,才短短半个月,谷雨这丫头,竟已成了这副模样。
慕青青拿着铲子一点一点将谷雨身边泥土刨开,她眼眶通红,却没让眼泪掉下来。等挖得差不多了,才叫身后的家仆把竹子砍了。抬着谷雨的尸体,找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地方埋了。
家仆们和谷雨多年来一起伺候着小姐,他们看着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出来也不过几载,没想到谷雨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几个大男人站在谷雨的墓碑前抽噎,李姨更是哭昏了过去,慕青青连忙扶住她,对身后人说道,“你们先带李姨回去。”
家仆将李姨接过,红着眼眶,看着慕青青,“小姐,你不回去吗?”
慕青青摇头,“我再陪陪她。”
家仆们也不好多说,带着李姨离开了。
等人走完,慕青青单膝跪地,用手摩挲着墓碑上谷雨的名字,将怀中的平安符拿出,在手心中握紧。最终还是没忍住哭出声,豆大的泪珠不住地滚落。
谷雨是她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她初来乍到,对修仙之法一窍不通,连她都对自己产生怀疑的时候,谷雨却始终相信她的小姐会成为强大的修士。
是她,害死了谷雨。自责和愧疚像洪水猛兽,压得她难以喘息。她真是无能,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一双白净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慕青青惊喜回头,却见楼郇谟正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
看慕青青哭得眼睛鼻子红成一片,楼郇谟嘲笑道,“怎么哭成这样,真丑。”
慕青青站起身,拔剑指着楼郇谟,冷冷地看着他,呵斥道,“你又来做什么,天玄宗不欢迎你,滚回你的幽都!”
楼郇谟一愣,双指夹着慕青青的剑。慕青青表情严肃,语气冰冷疏离,但因为刚刚哭过,鼻尖脸颊都红红的,看着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
“我身为魔尊,来看看我族圣女,有何不可。别说天玄宗,就算是天涯海角,我想去哪去哪,还没人能拦得住我。”
他手中泛起魔气,灼烧着剑尖。慕青青收了剑,免得被他折坏。她看着楼郇谟的眼神又气又怒,但对方修为太高,就凭她一人肯定打不过。
她冷笑道,“我不是什么圣女,也不会和你回幽都。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天玄宗可不是吃素的。”
说罢,慕青青拿着剑离开。楼郇谟眉毛上扬,轻轻笑了笑,他孤身一人过来,若天玄宗全体出动,他确实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楼郇谟小跑着追上慕青青,“你在关心我?”
慕青青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又说道,“你刚刚在哭什么?哭那么大声。”
语毕,唰的一声,慕青青锋利的剑横在楼郇谟的脖子前。
“呵,哭什么?还能哭什么,你的好手下,为了抓我,杀了我的亲人!”
她拿着剑,步步紧逼,楼郇谟也没后退,直到剑离他的喉咙仅有半寸的距离,慕青青才停下,眼神狠厉地看着他。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啊,魔尊大人。”
楼郇谟有些震惊的看着慕青青,她的眼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凶狠的看着自己。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他喉结微动,想出言嘲讽,但注意到慕青青掩藏在愤怒之后隐隐的悲痛,他一时间也愣住了。
慕青青收了剑,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楼郇谟,眸沉如冰。
“所以,劝你离我远点。不然,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会杀了你。”
慕青青的身影消失在林中,楼郇谟才回过神。
罗谨去抓慕青青的事情,他自然知晓。但,是罗谨自己请命要去,并非受他指示。罗谨会用这种手段,也是意料之中,毕竟魔族生性冷血。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在意此事。不过,确实怪他,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想复活小妤。
他一人的执念,让小妤的灵魂困于幽冥宫百年,迟迟不得生,更害了慕青青。他活了千年,竟还不如两百岁的晏笙想得通透。
楼郇谟摸住有些闷的胸口,看向前方,不知所措。
慕青青放了狠话,她本以为楼郇谟会自讨没趣,然后离开,却没想他会迟迟不肯走。这几天,始终有一股魔气游荡在自己身边,她走到哪,就飘到哪。
被迫偷听了那么久,楼妤的事情,她也知道。通过楼晏笙她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她能够理解楼郇谟的行为。他们值得同情,值得可怜。那谷雨呢,她就该死吗?
楼郇谟本正靠着树,看慕青青练剑。倏地,锐利的剑,擦着他的脸庞飞过。他也没躲,任由剑将脸颊划伤,黑色的血从伤口渗出。
“抱歉。”
慕青青走到树前,伸手将剑召回,语气淡漠。她把剑收好,抬头看向楼郇谟,注意到他脸颊上的伤,身形一顿,略微有些诧异。她本只是想用剑将人逼走,以楼郇谟的修为,自己不可能伤到他。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楼郇谟挑眉,夸张道:“身法不错。”
慕青青抿嘴,没说话。过了会,突然问道:“魔族的血都是黑色的?”
楼郇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滞了一瞬,回答道,“没错。”
慕青青略微思索,点点头,转身离开。
那么事情就明了了。
她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柳瑶会将自己推进魔狱之中,现在看来,罗谨根本不是魔族人,应是堕入魔道的灵修,所以他的血是红色,这也难怪他在月圆之夜仍能使用魔气。
故而,柳瑶口中的长兄就是罗谨,那晚柳瑶定是回来了,并且亲眼看见是她杀了罗谨,才会来找自己寻仇。
想到柳腰死时的惨状,慕青青叹了口气,因果报应啊。她不后悔杀了罗谨,再来一次,她只会让罗谨死得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