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好心不了了之。
谢秋桐对自己这位夫婿再了解不过,她松开手,慢慢抚平衣料上的褶皱:“你又怎知,沈裕他没有自己的私心呢?你身上落的旧伤,他虽不是始作俑者,可也不是全无干系。”
说着,微凉的指尖轻轻在陈桉腕上点了下。
“沈相无所不能,想来这点麻烦也不在话下,”谢秋桐话音里带着些讥讽,转而又轻笑了声,带着些亲昵的意味,“你先前应了,说要为我设计一支攒枝红梅步摇,当生辰礼的……”
陈桉本就不擅言辞,抵不过自己夫人伶牙俐齿,软硬兼施,也不愿真惹她伤心,便不再提了。
午后,谢秋桐催了陈桉回家吃药。
她怀有身孕后便易困,加之铺子这边又有容锦帮忙照看,便盖了层厚厚的毯子,窝在摇椅中小憩。
这时辰通常不会有客人,容锦百无聊赖,正琢磨着做些什么才好,一抬眼却见又有人上门。
为首那位系着极华丽的雀金大氅,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女眷。
她进门后,拂了兜帽,露出张巴掌大的小脸,虽冷着一张脸,但看起来依旧貌美动人。
正是吕家那位二小姐,吕琳琅。
容锦眼下虽借住在吕家,但偌大一个园子,见着吕姑娘的次数寥寥无几,上回见面还是在这如意斋,她随着沈衡一道过来。
上回算是闹了个不欢而散,眼下吕姑娘这模样,看起来也不似善茬。
容锦心中自有掂量,面上若无其事地笑着,问候道:“姑娘这回过来,
()是想看看什么首饰?掌柜早些日子得了株南海极珍贵的红珊瑚,前日制了套头面……”
吕琳琅却压根没正眼瞧她。
谢秋桐被扰醒,她这两年没少与吕家打交道,知道这位二小姐的脾性,上回不欢而散时就想到会有今日,强打起精神亲自招待。
吕琳琅留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慢条斯理地将人支使得团团转,将铺子中的首饰试戴了大半,挨个贬过。
就算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能看出她是有意找茬来的了。
谢秋桐将一支竹枝样式的琉璃簪簪在她鬓上,半倚着柜台,稍显疲态,正欲开口却先咳了两声。
容锦将沏好的茶水推了过去,示意她润润喉,向着吕琳琅笑道:“这簪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烧制得颜色极好,衬得姑娘雪肤乌发,清丽可人,家常佩戴也使得……”
吕琳琅撑额,打量着面前的铜镜,冷笑道:“这样满大街都是货色,也敢拿出来敷衍我?”
言毕拂袖起身,不巧,宽大的衣袖带翻了一旁的茶盏。
容锦眼疾手快挡在谢秋桐身前,大半茶水尽数泼洒在她身上,好在是将茶水稍稍放凉了些才端来的,并非滚烫的热水。
溅上茶水的手背微微发红,不算太疼,只是茶水顺着衣裙淅淅沥沥淌下,鹅黄色的裙摆上沾了几片茶叶,看起来好不狼狈。
谢秋桐下意识护了自己的小腹,反应过来后,拉过容锦的手看了眼,强撑许久的脸色冷了下来。
正欲开口,容锦却轻轻回握了她的手,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又向吕琳琅笑道:“外间风大,姑娘穿好大氅再出门,仔细着凉。”
她没什么妨碍,可谢秋桐的铺子开在湖阳,吕琳琅如今还是小性子折腾,暂且哄着也就过了,若是真触怒了她,怕是就不止于此了。
吕琳琅看着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嗤笑了声,终于带着几个丫鬟离去。
沈衡携拜贴再次登门时,见着的便是这一地狼藉的情形。
容锦将衣裙拧了个半干,没让谢秋桐动手,自己俯身将满地的碎瓷片妥帖地收拢起来:“我得先回去……”
一抬眼见着沈衡,说了一半的话卡住,稍显局促地站直身子,遮了遮裙摆。
沈衡挪开视线,向谢秋桐道明来意:“我来送沈相的请帖。”
这样不起眼的小事按理说交给寻常仆从就是,但他担忧谢秋桐不清楚沈裕的性情,低估了这请帖的分量,这才特地亲自走了这么一趟。
看着眼前的请帖,谢秋桐本就不好的脸色雪上加霜,打断了沈衡的解释,低声道:“不必多言,我明白。”
她沉默下来,只是在容锦离开时,托她在门外挂上了今日闭店的牌子。
容锦替她掩上门,挂了牌子。
铺子里有暖炉倒还不觉得如何,眼下一出门,冬日的寒风吹过茶水打湿的衣裙,凉得彻骨,令她打了个寒颤。
若是这么一路走回去,怕是也难免风寒。
先一步出门的沈衡尚未离开,他站在几步远处,目光低垂,温声道:“既顺路,不如乘我的车?”!